被趕出屋子的周浩然沒敢走遠，就待在祠堂大門外，看見小3子著急忙慌跑出來，還以為是屋裏又出什麽事了。
    “小3子，你嬸娘又不難受了？”
    他壓根沒想從小3子口中得到答複，話音未落，人又往屋裏跑去。
    “沒……額……”小3子1臉懵逼地目送周浩然高大的身影消失在祠堂中。
    他摸了摸發燙的耳垂，小聲嘀咕道：“浩然叔怎麽奇奇怪怪的……”
    話含在嘴裏，將吐未吐時，隻聽祠堂裏傳來熟悉女聲的1聲河東獅吼，周浩然俊臉賠笑，狼狽地跑了出來，嘴裏還嘮叨著：
    “暖兒你別生氣，我不進去了，不討你嫌啊……你好好的哈～”
    祠堂大門外，注意到他話語內容的人，不管男女，都靜止了1瞬。
    男的心想，早知道張春暖是個厲害潑辣的，本來還以為周知青生得人高馬大，能把人壓製住，沒想到啊……嘖嘖嘖。
    女的心裏又酸又澀，轉眼看到自家男人，心裏的酸水止不住往外冒：
    她張春暖有什麽啊，之前那個男人對她好就算了，都2嫁了，還是領著老老少少幾個拖油瓶嫁的城裏來的黃花大後生，怎麽還能在家裏作威作福啊！
    談正平捂著眼睛，隻覺得自己這位好友寵妻是越來越沒個底線了，沒眼看，真是沒眼看！
    他捂著眼睛的手張開1指寬的縫，餘光瞥見拎著拐杖，氣勢洶洶走來的周老爺子時，連忙低下腦袋，不敢再往那邊瞧。
    周老爺子走到周浩然旁邊，站了小半分鍾，見自家糟心的孫子眼睛1直盯著祠堂裏邊，壓根兒沒注意到自己。
    那火氣是騰的1下就起來了，手中的拐杖控製不住地往周浩然身上砸。
    “好你個臭小子，你爺爺我站你旁邊都大半天了，你連個眼風都不給老子啊！你給我過來！”
    周浩然怕自己不聽老爺子的話，回頭真把人氣出毛病來，隻得亦步亦趨跟著走，邁出1步，還回頭3下。
    祖孫2人走了有個56分鍾，周老爺子見離祠堂夠遠了，附近也沒人，便恨鐵不成鋼地對周浩然說道：
    “老子怎麽就生出你這麽沒出息的臭小子啊！你說你在家裏，關起門來被暖丫頭壓製著就算了，怎麽在外邊也支愣不起來？！真是氣死我了！”
    周浩然等老爺子火氣熄了些，才開口道：“爺爺你說錯了，我是周文光和我媽生的，不是您老人家……再說了，我聽談爺爺說過，你也怕我奶——”
    “真是反了天了！”
    周老爺子怒火更甚，手中的拐杖高高舉起，眼看就要砸到周浩然身上了，卻見他好似沒有躲著的意思，站在原地1動不動道：
    “暖兒又懷上了。”
    聽到這句話，周老爺子手中的拐杖果然如周浩然料想中1樣，停滯在半空中，不動了。
    周老爺子怔了怔，麵色猶疑，開口確認：“真的？”
    周浩然點頭，張口欲言，想了想，沒敢給老爺子打包票，隻胸有成竹道：“5成把握。”
    嘴裏說著5成把握，實際上那個得意自信的樣子，在周老爺子看來，那就是確定了。
    他先是麵露喜色，笑意隻堪堪在臉上停留了3秒，隨即便吹胡子瞪眼，怒視著周浩然，大罵道：
    “你個臭小子還得意了是不？暖丫頭給你生下4胞胎兒子才多久啊！你就敢叫她又懷上？！我打死你個沒良心的臭小子！”
    隨著話音落下的，還有老爺子手中遲遲未落下的拐杖。
    別看老爺子身上有著舊傷，可打起孫子來，那拐杖舞得可是虎虎生威，破空聲與杖杖到肉的碰撞聲交替響起。
    打得周浩然那叫1個措手不及。
    他1邊躲1邊焦急地問：“爺爺你先停1會兒，暖兒生下廷乙他們4個和她懷孕有什麽關係嗎？”
    周老爺子聽到自家孫子這麽問，直氣得老臉通紅，掄起拐杖重重砸了周浩然好幾下，才氣喘籲籲停了下來，怒視著他，惡狠狠地斥道：
    “我還以為你同你那個沒良心的親爹不1樣，是真心疼愛你媳婦兒的，沒想到啊沒想到，果然還是我老頭子想多了，歹竹哪裏出得了好筍！
    你兒子還沒斷奶呢，你就忘了暖丫頭生他們4個時的凶險了？！你忘了褚大夫說的話了？！
    別說暖丫頭生4胞胎時傷了身體，她就算順順利利，安安穩穩生產的，也不能這麽快就叫她再生！
    種地還有養田的時間，人家大老粗養牛都知道沒得1年1頭牛犢子，你呢？！你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在部隊裏混這麽多年，就給你養成這副德行？！”
    周老爺子的話，好似無邊夜色中劃破天幕的1道閃電，1下將周浩然劈醒了。
    他又回憶起張春暖生產時危急的時刻，臉色刷的1下變得煞白。
    “那…那怎麽辦？”
    周老爺子看著周浩然這副模樣，長長地歎了1口氣。
    活了大半輩子，麵對眼下這種情況，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
    怎麽偏偏是這時候呢？
    周老爺子愁了好1會兒，想到自家孫子就是罪魁禍首，握著拐杖的手又癢了。
    可惜他剛才動作太過激烈，這會兒正乏力著，根本沒有餘力。
    “周老哥，浩然，你倆怎麽在這裏站樁啊，準備開飯了，咱們快入座吧！”
    沈老爹在祠堂裏外找不到人，得了談正平指路，特地尋了過來。
    乍1見到祖孫家麵對麵站著不動，沈老爹還在奇怪是怎麽1回事。
    等他走到近前，看到祖孫倆擰起的眉頭，剛想發問時，手中就被塞進了1根拐杖。
    周老爺子1邊塞1邊指著周浩然，大義凜然道：“沈老弟，你快揍這臭小子1頓！都怪他！”
    沈老爹當下便被周老爺子的行為搞蒙了。
    周老哥這是怎麽回事？
    自己打孫子上癮不夠，還要叫他1起打？
    周老爺子看見沈老爹的表情，便知道他肯定還不知道張春暖懷孕的事，急忙3言兩語把情況說了1遍。
    沈老爹聽完周老爺子的話，握著拐杖的手緊了緊，眼眶發紅地瞪著周浩然。
    看到沈老爹濕潤的眼睛，周浩然羞愧地低下頭，懨懨道：“爹你打我吧，都是我的錯。”
    在周老爺子期待的目光中，沈老爹握著拐杖的手高高抬起，揮下時卻停在了半空中，最後隻化為了1聲長長的歎息。
    沈老爹舔了舔幹裂的唇，眼淚劃過滿是溝壑的蒼老的臉，將拐杖還給周老爺子後，哽咽著說道：“我去找褚先生。”
    因為沒有落下的拐杖，周浩然愧意更深。
    “可憐天下父母心，唉……”周老爺子歎息道，手中的拐杖用力敲向周浩然。
    不管沈老弟心裏怎麽想，他這個做爺爺的，1定得站對了立場！
    再說沈老爹眼眶通紅地回到祠堂，誰也沒理，隻埋頭在人群中尋找著。
    因為是張春暖出錢出東西請客，所以小泥巴屋子裏的3個人也被允許來祠堂同山腳村人1起吃飯。
    不過礙於他們的身份，所以給他們安排的位置很偏。
    沈老爹尋了1圈，最後在祠堂後邊才找到了褚自明3人。
    他快走幾步來到桌前，焦急地問道：“褚先生能不能給我家暖兒摸1摸脈？”
    褚自明本來在同明英縱夫妻倆聊天，見沈老爹腳步淩亂地尋來，便停下交談，再聽到他帶著請求語氣的詢問，便說道：
    “張春暖同誌是身體不舒服嗎？她在哪裏，方便的話，我現在就去給她把脈看看。”
    哪怕他們幾個下放人員與張春暖1家人的交往在山腳村已經不算秘密，但那都是在私底下進行的。
    眼下當著全村人，還有大隊領導幹部的麵，他去給1位女同誌號脈，實在太不合適。
    沈老爹心裏雖然十分擔心張春暖的身體，卻也知道自家與泥巴屋子裏3人的來往不能放在明麵上。
    但他實在擔心張春暖此時懷孕對身體的影響，隻得看了明英縱夫妻倆1眼。
    身為曾經的京城大學教授，明英縱與單飛鬆自然是聰慧通達的人，夫妻2人見狀對視1眼，找了個借口，便雙雙起身離開了。
    2人離開後，沈老爹才將從周老爺子口中得知張春暖懷孕的事說了出來，並問道：
    “褚先生，當初是你救下了我家暖兒和4個娃兒，現在這種情況，你看該怎麽辦才好？”
    褚自明從聽到張春暖有可能懷孕開始，臉上的表情就越來越嚴肅。
    身為1位專業的醫生，他要為每1位接診的患者負責。
    “這也太不小心了……不過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關於張春暖同誌的身體狀況，我需要給她把脈後才能給你1個答複。
    隻是按照之前她生產時我對她的診斷，她這1胎，我的建議是，最好不要……”
    說道這裏，褚自明又猶豫了。
    其實不管怎麽選，肚裏的胎兒留下亦或是拿掉，對於母體都有傷害。
    隻不過第2個選擇相對於第1個選擇來說，傷害要小1些罷了。
    可人家夫妻恩愛，家庭和睦，再次添丁並不會造成家庭負擔……讓他們拿掉這個意外而來的孩子，相必並不容易。
    與此同時，祠堂旁邊屋子裏，正心不在焉吃著飯的張春暖，同樣麵臨著艱難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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