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撥弄了下稀疏的眉毛，滿意的點點頭：“終於問了個正常人會問的問題。”
    說完，他的神色變得十分凝重，緩緩開口道：“我必須實話告訴你，‘日冕火種’曾經號稱煉廢過一個先賢之體。”
    “但沒有被提及到的死亡數量，沒有上萬也有數千！”
    唐白虎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這倒是也在李老的預料之中，他繼續開口道：“幾百年裏，我曾無數次尋找過‘日冕火種’的蹤影，可卻始終一無所獲。”
    “當我得知你體內竟意外有火種之時，雖然起初我對你也沒抱什麽希望，隻是想看一看，大不了……”
    “就是一條人命而已。”
    “你若死，不僅我能收集到第一手煉化‘日冕火種’的資料，更可以解刨你的屍體，得到這世上可能僅存的火種能量。”
    說到這，他特意瞥了一眼唐白虎，發現這小子竟然還十分淡然，也不知道是不是裝的。
    其實，這個時候的唐白虎一點都沒有裝，因為他早就習慣了李老的風格，要說他能在意一個素未謀麵的螻蟻的性命，那反而才會令他感到吃驚。
    退一萬步來說，這死老頭能實話實說，已經算很不錯了。
    李老道：“回到方才那個故事，少年也是如你這般問的，隻是那個老禿驢的回答，卻要多上那麽幾句。”
    他似乎在模仿記憶中的那個人的口吻，深沉道：“星空之所以美麗，就是因為不論黑夜如何漫長，都會有星星的光芒去把它照亮，為航行中迷路的人們指引方向。”
    “我們每個人都是天上那一顆不起眼的星，隻有當你的努力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你的光芒還可能被其他人發現，但當那個時候，你還遠沒有得到一件最尋常的東西，它的名字，叫自由。”
    “當你到了一定程度，你才會發現你隻是別人棋盤上的一枚棋子，是別人用來爭奪的工具。你的生死不由你掌控，而由執棋者。”
    說完，他指了指唐白虎：“這便是現在的你。”
    唐白虎明白，李老繼續道：“起初你不服，你不斷努力，終於好不容易擺脫了棋子的身份，有資格去追尋那份可貴的自由。”
    “但歲月蹉跎，你的心性早已不似當年，不願再成為棋子的你，終於也成為了執棋者，並撬開了囚禁你的牢籠。”
    “你拚盡全力好不容易逃到外麵的世界，剛打算喘口氣，卻發現外麵其實是一座更大的囚籠。”
    “直至這個時候，你才終於發現了一個殘酷的事實。不論你怎樣努力，終究也不過是這天地間塵埃，一個渺小的可有可無的存在。”
    他指著大明湖，大明湖湖麵平滑如鏡，倒映著一片藍天白雲，此時卻多了一番異樣的味道。
    “當你好不容易掙脫出來，卻發現自己依舊被困在這天地裏麵，那如何才能破局？”
    聞言，唐白虎沉思片刻，旋即緩緩蹲下撿起地上一顆石子，眼中閃光兩道精芒，直接狠狠擲入湖中，湖麵上的天空瞬間化作碎塊。
    “這不就破了？”
    李老：“……”
    忍住！
    一定要忍住！
    “也可以……”
    “你出來了，抬頭，看到了真實的天空……”李老強行將唐白虎倔強的頭顱往上掰：“那這個時候，你看到的天空，又該如何破局？”
    “即使你想辦法破開了這一層，你還能看到另一片。”
    唐白虎脖子抬得難受，強行開口：“禁止套娃！”
    李老一愣：“套娃？什麽是套娃？”
    “不好意思，我剛才什麽都沒說，你什麽都沒記住。”
    唐白虎低下頭，不解的道：“所以你說了這麽多，到底是想表達個什麽意思？”
    李老一把摁住了他的腦袋，緩緩道：“你還小，心思單純，但這個世界就是像我跟你說的這般險惡，等你出了書院後，你便會看到這亂世究竟是怎樣的千瘡百孔。”
    “不是每一個執棋者都能善待手中的棋子，你有可能會被拋棄，就像之前被我拋棄的那些人一樣。”
    “所以，在你沒有強大到能擺脫你當下的處境前，認認真真做好一個棋子的本分。”
    “至少，要讓你的主子知道，你是一枚有用的棋子。”
    唐白虎愣住了，說實話，這番話對他而言有些深奧，他聽懂了，但沒全懂。
    自從穿越後，這個世界有多麽險惡他已經初有體會，但要說這個世界的險惡就跟套娃一樣，別說體驗了，他連想都不曾想過……
    “你放心，我會將這天地間的一座座囚籠打破，將這世界的真相帶給大家，讓人們不用再過饑寒交迫的日子，天下終歸會大同。”他認真的道。
    李老看著他，嘿嘿一笑，臉上的褶皺揉成一朵盛開的花：“這種大話，當年我也是這麽說的……”
    聞言，唐白虎抬頭看著他：“所以你口中那個少年就是你？那個可惡的老禿驢就是你的師父？”
    啪！
    又是一掌。
    “什麽可惡的老禿驢？！”
    “那是你師祖！”
    唐白虎：？？？
    “故事的最後，老禿驢說，拜師的第一課我已經提前交給你了，現在，你可願拜我為師？”
    李老從回憶神色中脫離出來，望著唐白虎，重複道：“你……可願拜我為師？”
    “拜你為師？那你會對我好嗎？會拋下我自己跑嗎？”唐白虎瞬間可憐兮兮的道。
    這都什麽時候了，還鬧！
    李老的怒斥還沒出口，就見眼前少年拜倒在地。
    “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或許在這之前，唐白虎對李老還會心存怨氣，但在知曉“日冕火種”不破不立之後，他的這點小怨氣已經煙消雲散了。
    更何況，若是今晚李老不出手，恐怕他要麽被戴建白拋棄，要麽就被那蒙麵人給活生生擄走了。
    李老雖然性格孤僻，剛愎自用，但拯救他時的那份恩情和關心，卻是不論如何都做不了假的。
    退一萬步來講，唐白虎不覺得對方說到這個份上，他還能有第二個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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