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朦朧亮的天空，隨著那枚硬幣的拋出，竟強行聚起一團薄雲。
    龔慶張大嘴看著天空，烏雲裏電閃雷鳴。
    雷聲如春響般吵醒了沉睡的動物，也吵醒了龔慶。
    金光咒被他散去，麵對雷法這一刻，他舍棄了所有招式。
    眼前這一幕將他腦子清空，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錯了。
    龔慶從田老住所出來到此刻之前，都認為這一切都是林秀的陰謀。
    所有人，龍虎山所發生的事。
    都在眼前這個男人的計算之內。
    這樣的人怎配得上當田老的弟子，怎麽修煉得了正一雷法。
    可他就是會。
    雷聲響起，一記雷電破開雲層，穿過硬幣，直擊天靈蓋。
    龔慶被電得渾身焦黑，兩眼翻白倒在地上。
    “你為什麽會雷法，為什麽！不應該，這不對”
    龔慶徹底瘋了，無論是整盤計劃還是他的猜想。
    對又不對。
    “憑什麽”
    是不甘，也是不解。
    他不甘，憑什麽林秀可以習得雷法。
    又不解，什麽時候習得。
    難不成林秀早就是田老徒弟，他老早就是天師府的一員，隻是一直沒有認祖歸宗？
    可田老到死都沒有被賜予張姓，林秀又怎會雷法？
    他不甘，為什麽是這樣的人得利。
    也不解，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你有什麽資格給田老討要不公，是你親手將他心裏的秘密挖出來，也是你親手殺害了他。”
    林秀將唐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刀鋒輕輕一碰，皮膚就被劃出一道血口，血隨著刀身絲絲流下。
    “是啊，我憑什麽。”
    龔慶被雷劈跪在地上，他已經無心再戰。
    在得知林秀會使用雷法之時，戰的意義已經沒有了。
    林秀沒有動手，而是席地而坐，看著被雷轟出焦味的龔慶，林秀笑說：
    “處決你，需要到老天師麵前。”
    “這也是你計劃的一步麽？”
    他回想起田老說有句話要帶給老天師。
    而林秀卻正好要帶他去老天師麵前。
    這仿佛是串通好的。
    “最後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龔慶苦笑，這龍虎山上發生的所有事，都被眼前的林秀計劃到。
    就連田老的遺言也是。
    可他還是有幾點想不明白。
    林秀靜聽，
    “你有說謊騙過二太師爺嗎？”
    “沒有，師父在上，我怎會騙他。”
    林秀毫不猶豫回答。
    得到答案的龔慶，眼神漸漸變得無光。
    “那呂良呢？你方才對他說的話，有騙他嗎？”
    “沒有，我在龍虎山上沒有捏造過事實。”
    關於呂歡的猜想，林秀隻是告訴他可能性，具體究竟是什麽，那是呂良自己的事情了。
    自己不過是在推進劇情的發展，說到底，自己所作所為就隻是加快了劇情節奏。
    林秀回答得迅速，也正是這份回答，讓龔慶感覺後背發涼。
    他看著林秀就像一個良好市民的模樣，這一切似乎都與他無關。
    若是沒有欺騙，那這林秀究竟怎麽得來這些消息，又是如何才能做到這麽心狠手辣。
    顫抖的嘴唇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你還有心嗎？”
    這個問題，林秀沒有即刻回答。
    還有嗎？
    沒有了吧。
    心在某一刻，就已經丟了。
    “你會記得自己這一路踩死多少蟲子嗎？”林秀問。
    “蟲子”
    龔慶喃喃，這個問題沒有答案。
    “如果某天，有隻蟲子爬到你胸前，將你活活咬死，你會覺得荒唐吧？”
    “那些以為自己與行人身份相同的蟲子，在一腳落地時，已經死了。”
    “隻有那些擁有自知之明的蟲子，它們清楚自己與行人的差距，想要不被踩死，就得放棄一切，不管不顧的爬向行人的胸口，才能完成反殺。”
    “這一路或許那蟲子會踩死更小的蟲子，或許還會讓不少蟲子跟著它一塊遭罪。”
    龔慶低垂著頭，兩人再也沒有人開口說話。
    下山的這條路，隻有一跪一坐的身影。
    連一點風聲都沒有出現，大自然不忍打擾他們兩人最後的時間。
    天空下起小雨。
    朦朧小雨驚擾了很多人。
    因為這天氣本不該有雨。
    天師府內。
    老天師握著那封信的雙手微微有些顫抖。
    信裏寫了關於林秀的出現，也寫了他收徒的事。
    “師父，這是”
    靈玉見老天師如此失態還是第一次。
    除了還在牆角抱頭痛哭的榮山，其餘弟子也都紛紛看向老天師。
    楚嵐注意到老天師看完信後情緒不對，現在這種時候他也不知道能說什麽安慰話。
    至於信裏的內容，說不好奇是假的。
    但輪不到他看。
    老天師將信往身後遞，沉聲道：
    “這是你們田師叔的遺書。”
    “遺書？田師叔不是”
    靈玉一怔，田老已經斷肢多少年了，怎麽會有遺書。
    所以他第一眼看向的是落款。
    不孝小童，小慶子代筆。
    就是再傻，此刻也知道誰是凶手。
    “小慶子！是他！”
    靈玉雙目通紅，呼吸急促，而信中內容更是令他臉色大為難看。
    “林秀？什麽首席大弟子，什麽，這這，荒唐！”
    他沒想到，就連田老的死，都有林秀的身影。
    靈玉牙齒被咬得作響，牙根處隱隱能看到血絲出來。
    其餘弟子一擁而上，看到書信內容，無不怒目圓睜。
    “這個叫林秀的到底是誰！膽敢利用田師叔！”
    “我記得他，參賽時虐待王家王並少爺的那廝。”
    “這個惡毒的妖人，我不會放過他的！”
    “搜山，王家的人圍剿這廝，他一定沒辦法下山，我們攔住他，要他碎屍萬段！”
    一個個口吐芬芳，甚至現在就想要衝出去找林秀大卸八塊。
    “閉嘴！”
    所有人聲音都被老天師兩個字堵死，一些正準備搜山找林秀的弟子也都停住腳步。
    “師父，難道就這麽看著他逃跑嗎？”
    有弟子不服氣問。
    “急急燥燥，算什麽話，你們先把天師府打掃幹淨。”
    老天師發話，大家不敢不從，接連稱是便離開。
    楚嵐全程沒有說話，他的額頭已經布滿冷汗。
    “想看就看，你也是天師府的人，沒有好在意的。”
    老天師望向楚嵐，靈玉也識趣的將信遞給楚嵐。
    隻是遞給他時，手裏還攥得厲害。
    楚嵐沒有先看信的內容，而是艱難問道：
    “師爺，若林秀還在山上，我們公司還能帶走他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