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們在寫下遺書時，便決定要做的事情。
    但決定歸決定，也得明白自身幾斤幾兩。
    要殺一位異人圈鼎鼎有名的惡人，根本不現實。
    所以一開始的目標，就不是取其性命，而是——
    取下一隻手臂！
    七條命，換一條手臂，值！
    林秀眼裏閃過十分滿意的神色。
    因為瞄準的是手，所以落下時，完全沒有絲毫殺氣泄露。
    若不是林秀早就注意到唐門的特性，留有注意力，隻怕麵對七人突襲，真得掛彩。
    手臂一震，即便因為炁變得粘稠的血液，也沒辦法繼續附著在刀刃上。
    這一步所有人臉色一僵。
    沾上炁後的血液，堪比混泥土一樣黏性驚人，竟被輕輕一抖就掉？
    這究竟是什麽神器！
    沒等他們反應，眼前一亂。
    林秀腳步原地一轉，刀刃隨身而動，無聲無息間，六人胸口被劃出一道血口，全都倒飛出去。
    頭上弟子眼神一動，機會！
    自以為林秀沒有發現的他，將運起的炁刀變得更加龐大，在切下手臂同時，有傾斜再削下一塊肉的打算。
    這是六位兄弟舍命換來的空隙！
    哐——
    嗙——
    炁刀對上無影劍，眨眼間，斷成兩截。
    沒等他半空中調整身形，林秀鞭腿過肩揮出一個半月弧。
    哢嚓
    骨頭斷裂，第七位弟子應聲倒飛數米開外。
    手臂當場骨折！
    七人全都躺在地上。
    所謂的機會，宛如曇花一現，不過是林秀留給他們的遐想。
    其中六人胸口大量出血，骨折的第七人反而是最輕待遇的。
    “寫了遺書，不去後邊參透境界，為唐門爭光，來這裏送死。”
    林秀見他們這般默契，眼裏都是為了大義而死的表情，心裏萬分欣賞。
    這就是唐門之姿，即便沒落，精神依舊永存！
    “呸，狗屁的參透，我們唐門的功夫，一點都不弱於任何門派，任何功法！”
    倒地最輕的骨折弟子，出口不遜，已然不抱有活著的希望，既然已經踏出這一步，那就不必祈求敵人善良。
    “打不過你，是我們學藝不精，不代表唐門不行！若是我們練成唐門絕技，縱使十個全性掌門，又有何懼！”
    “嗬，可不是人人惦記著你身上那點秘密。”
    “是我們這一輩不爭氣，掌門才會和你這種妖人合作！”
    胸口上的劇痛沒能降低他們的響度，嗓子裏發出的都是對唐門的忠義。
    “哈哈哈，確實不爭氣。”
    林秀笑出了聲，無影劍上的血全都滑落在地。
    再次恢複成完全無形的狀態。
    配合上這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讓人不寒而栗。
    “如果爭氣，就該用這條命，為唐門爭取更好的榮譽，使其發展更加宏偉，而不是在這裏自以為是，想著為了大義而死，人生值得。”
    林秀輕輕踩著一名弟子的傷口，語氣漸冷道：
    “砍下我的手又能如何？這麽做就是蠢。”
    他痛得齜牙咧嘴，卻還強忍著不發出半句聲響。
    劇烈的疼痛與失敗的絕望，使他們一點點清醒過來。
    憑著滿腔熱血做出喪命的舉動，這確實是最蠢的行為。
    偏偏走到這一路，他們沒有其他選擇。
    倒在地上，眼裏多出了幾分自嘲。
    “那就不爭氣吧，我們練了大半輩子的炁，沒辦法接受一位仇人的施舍。”
    人到臨死，反而變得釋懷，七人沒有半點反抗的打算。
    “是七條漢子，不殺了你們，反而對不住你們這麽看得開。”
    林秀舉刀瞄準一名弟子的頭顱。
    “住手！還望掌門見諒！”
    文龍的聲音大呼，咻的一聲，無影劍劃出破風聲響，卡在那名弟子脖子旁。
    僅憑揮出來的刀風，就讓那名弟子脖子一痛，鮮血流出。
    在這一刻，他感受到與地獄擦肩而過。
    那一擊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若是文龍晚個半秒，當場人首分離！
    “唐文龍！你叫誰掌門？”
    骨折弟子剩下的氣最足，氣憤的當場吼了出來。
    “他們隻是一時衝動，希望掌門大量。”
    文龍腰深彎，雙手抱拳隻為林秀能夠網開一麵。
    “若我偏要殺呢。”
    林秀刀尖沒有離開，筆直立著。
    那名弟子依舊感覺地獄在眼前若隱若現，本來抱著必死的決心，被這麽一鬆一緊的場合打擾，反而開始怕死起來。
    全身上下冷汗滲出肌膚，連衣服都開始被沾濕。
    文龍沒有抬頭，隻道：
    “那便殺，隻希望掌門給我個機會替他們收屍，即使不給，也沒有半點怨言。”
    “唐文龍，你……”
    那幫弟子表情複雜，許多的話卡在嘴邊說不出口。
    文龍的意思已經明了，無論他們是生是死，是否能傷到林秀，他都已是全性的人。
    林秀眼裏精光一閃，沒想到文龍的決心如此之強。
    就連師兄弟在麵前死去都可以做到不動搖。
    唐門的人，果真是狠！
    “去那邊好好做人吧，憑你們七人的默契，將來會是唐門的頂梁柱。”
    林秀鬆開跨在他們身上的腳，收起無影劍，繼續朝著唐塚走去。
    “你這是在可憐我們嗎！”
    被嚇出渾身冷汗的弟子，在無影劍離開脖子時，竟有鬆了口氣的感覺。
    這種感覺，簡直是恥辱！
    既然決定赴死，卻還因為對方仁慈而感到慶幸。
    “對，不甘心就自殺去。”
    林秀嘴上沒有半點留情，這種人，腦子一熱就不懂得將這條命好好運用。
    雖說認為這幫人愚蠢，但心裏還是有些莫名的向往與空洞。
    這樣付諸真心的兄弟情，對於自己來說，是一種奢侈品。
    眼下所有為自己拚命的人，都是一點點算計過來。
    像我這樣的人，死後隻能和鬼神們作伴吧。
    從文龍身旁擦肩而過，能明顯感受到文龍也鬆了口氣。
    要說做到麵無表情看著兄弟們去死，是不可能的。
    但作為唐門出來的人，若是連忠心都做不到，他又怎麽配得起這個身份。
    “文龍，你想過婷婷她們嗎！他可是全性妖人！”
    “我們算是看錯你了！之後，你好自為之。”
    “你確實不配姓唐。”
    文龍沒有回答，隻是默默承受他們的指責。
    如果讓兄弟們知道真相，憑借他們現在的實力，隻會空增沒必要的麻煩和死亡。
    這股怒意他全盤接受。
    文龍轉身跟在林秀身後，隻輕聲的說了句：
    “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