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人鬼殊途(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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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謝瀾特意提醒過,  晚餐時不要喝那杯散發著奇異香氣的酒。
    可當他們坐在餐桌前,所有人都如同失憶一般,  不由自主地把手朝著酒杯伸去,  臉上寫滿了虔誠,唯有謝瀾二人不受影響。
    似乎隻要第一天接受了那杯酒,便永遠失去了討價還價的餘地。
    喬飛宇砸了咂嘴,  仿佛正在回味口中殘留著的甘醇味道,  直到放下酒杯的那刻才猛然回神,眼裏寫滿了驚恐,其他人也是如此。
    離上首位置最近的兩人儼然成為奧德裏的重點關照對象,兩隻眼眶中極度萎縮的眼珠直勾勾凝視著謝瀾,聲音怨毒飽含殺意,  “為什麽不喝?”
    克拉倫斯彎起唇角,蒼老的麵容在燈光下格外陰森可怖,“仁慈的老爺給了你遮風避雨的房子和豐盛的飯食,  而你辜負他了的好意……”
    辜負主人家好意的人是要被趕出去的。
    下午他們出去時,  古堡外就遍布著濃鬱黏稠的黑霧,比剛來那天有過之而無不及。若是不小心沾上,  想也知道後果不會太愉快。
    謝瀾表麵維持著恰到好處的禮節,  實際卻暗中防備,  “尊敬的奧德裏公爵,  我非常想品嚐您精心準備的美酒,但很遺憾,  我患有心髒病,您如此善良,一定不願意讓我為了一口酒而見上帝吧。”
    他說完掩唇低低地咳了兩聲,臉色蒼白,  叫人一時間難以判斷這句話是真是假。
    礙於人設,奧德裏不甘不願地轉動眼珠,看向容越溪,語氣不善,“你呢,該不會也有心髒病吧?”
    容越溪比謝瀾還要平靜,頂著兩道想要殺人的視線,慢條斯理地咽下口中的食物,微笑道,“自然不是,我酒精過敏。”
    奧德裏:“……”
    晚飯後,幾人再次來到林傳雲的房間。正如他的隊友所說,房間內幹淨的過分,家具也沒有挪動的痕跡。
    坐在輪椅上的青年不知不覺竟成為眾人心目中的主心骨,喬飛宇看向他時眼裏帶著自己也未察覺的希冀,
    “謝先生,有什麽新的發現嗎?
    “隻是有了初步的想法,還不能確定”,謝瀾簡單描述了一番上午在琴房內的遭遇,皺眉陷入沉思,“她幾次出現,都剛好在任務有重大進展的時候,這是不是恰好說明我們找到的是關鍵證據。”
    當然淩晨在走廊上的那次碰麵除外。
    喬飛宇麵露苦笑,“我倒寧願沒有拿到這些……”
    正對著大床的窗戶外傳來細微響動,容越溪利落地翻進來徑直走向謝瀾,任由四麵八方投來打量的目光。
    謝瀾下意識將人從頭到腳掃了一遍,“找到了嗎?”
    容越溪瞥了其他人一眼,見他沒有回房間的意思,才開口道,“嗯,窗戶外麵的牆壁上有抓痕和焦黑的印跡,她的確來過,人也應該是通過窗戶拖走的。”
    文夏搖頭,“昨天才剛來,除了睡覺時間我們幾乎都呆在一起,傳雲性格謹慎,不可能這麽晚了還獨自活動。”
    西裝男眉頭緊皺,“難道剛剛推出的殺人規律是錯的?”
    氣氛低迷,謝瀾再度開口打破僵局,“再找找吧,沒找到不代表這間房裏不存在。”
    西裝男顯然猜到了什麽,指尖一直在褲縫上磨蹭,看上去有些焦慮,“如果沒有呢?”
    容越溪被問煩了,他本身就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似笑非笑的道,“那就說明是隨機殺人,看誰運氣不好咯。”
    死亡遊戲裏,誰也不敢拿命去堵虛無縹緲的運氣,因為他的話,每個人的臉色都十分難看,在房間內展開地毯式搜索。
    他們幾乎翻遍了每一個角落,連床下跟毛毯都沒放過,最後隻剩下牆上掛著的那幅有些特別的風景畫。
    尋常的畫框都是木質的,而這幅卻是由一種黃白色的細條框起來的。
    帶著黑色花紋的相框入手粗糙,謝瀾很快分辨出製作它們的材料,“是報紙。”
    紙張又薄又脆,小心翼翼地展開後,一份地方報導跨越時空呈現在眾人麵前。貴族小姐和貧窮鋼琴教師私奔在那個年代算大新聞,更何況是在克麗絲頓有婚約的情況下。
    奧德裏為了家族的利益與榮耀,選擇把她嫁給已經五十多歲的瑞金納德公爵。
    一個自小被養在溫室裏的嬌小姐根本跑不了多遠,皎潔的月光下,她等來的不是心上人,而是手持槍械的家仆。
    師生背德,當晚的追擊一事又目擊者眾多,關於她的風流韻事很快傳遍大街小巷,成為無數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被關進閣樓的克麗絲頓依然沒有死心,不停地嚐試聯係肯,這樣的行為惹怒了瑞金納德,為了平息他的怒火,也為防止少女再次逃跑,奧德裏最終選擇砍下她的雙腳。
    履行婚約的前一天,克麗絲頓在房間內自焚,引來的地獄之火無法從外界澆滅,直至把她燒成人幹。她並未真正死去,濃厚的怨氣使她獲得另一種方式的永生。
    整件事被當做花邊新聞刊登在報紙一腳,她短暫的一生落於紙上也不過寥寥數筆,令人唏噓不已。
    古堡外陰風驟起,凜冽的寒風將窗戶刮地哐哐作響,雙馬尾發著抖,壓根不敢往外麵看,“……今天是幾號?”
    喬飛宇臉色沉凝,“十四號。”
    克麗絲頓恰好死在十三號,也就是他們抵達古堡的那天,而十三又被西方視為不祥。
    事情的完整脈絡已然浮出水麵,壯碩男來回踱了兩圈,破局的希望近在眼前,令人躁動不已,“媒介又會是什麽?”
    沒有人回答他,幾人心思各異,陸續離開這間屋子。
    也不知容越溪做了什麽,老管家同意更換房間時臉色猙獰無比,若非規則不允許,他恨不能掐死眼前這個特立獨行的玩家,然後把靈魂獻祭給克麗絲頓,讓他永生永世遭受折磨。
    容越溪臉上不見半分害怕,指著謝瀾的房間道,“不用這麽麻煩,為了幫尊貴的公爵老爺節省資源,我決定跟他合住一間。”
    克拉倫斯還沒見過上趕著找死的,生怕他反悔似的一口應下,眼裏的惡意不加掩飾,“可以,請自便。”
    一回生二回熟,簡單洗漱後再次被抱上床,謝瀾已經逐漸習慣了這種接觸,至少不會像昨晚一樣驚詫。
    用容越溪的話說,那便是“你幫我過副本,我照顧你的生活,彼此互補才是正道”。
    又一天結束,明明線索越來越明朗,他心底反倒積壓了不少疑問。
    靠進鬆軟的被褥裏,疲憊如潮水般襲來,謝瀾懶懶的打了個哈欠,眼睛半闔,“他們說的媒介是什麽意思?”
    容越溪正麵朝他,側身支著頭斜靠在床上,目光在下頜線與肩頸處流連,
    “遊戲發布的任務就好比一份考卷,七天是期限。到了交卷的時間,成功存活隻算及格,遊戲會給你一點參與分。
    玩家若想提前交卷,就要找到一種媒介。它們可能是一張白紙,也可能某件信物,反正都與怨靈內心最渴望得到的東西有關。
    你知道了它的故事,就要想方設法讓它得到真正的解脫。”
    謝瀾聽得用心,沒注意到容越溪使用的代稱不是‘我們’,而是‘玩家’。
    與其說客觀,倒不如說他像一個冷漠的旁觀者,隻是由於太過無聊,才披上馬甲,偽裝成普通人參加遊戲。
    他調整了一下姿勢,翻過身時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下午還順利嗎,他們把屍體帶去了哪裏?”
    容越溪輕易牽住了那隻搭在身側的手,在他掌心勾弄兩下,嗓音慵懶沙啞,帶著蠱惑,“你答應給我的獎勵呢?”
    謝瀾惦記著正事,反扣住他作亂的指尖,“你先說。”
    容越溪與他十指交纏,看上去有些不依不饒,“可以是可以,但一會兒無論我做什麽你都得答應。”
    若謝瀾還有前兩個世界的記憶,此時定能聽出他話裏不同尋常的意味,可如今的謝瀾在這方麵比白紙還要單純,很大方地答應了,“好。”
    容越溪唇邊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如同講故事一般將下午的經曆娓娓道來,
    “……他們把人抬進了一間上鎖的屋子,根據那條新聞,再加上熏黑的門框,應該就是她選擇自盡的地方。”
    謝瀾皺眉不解,“為什麽要把屍體刻意搬去那裏?”
    容越溪聲音忽然變得詭譎,盯著他的眼睛幽幽道,“自然是給它喂食啊,就好比主人家有條餓了一年的瘋狗,好不容易咬斷繩子跑了出來,如果沒有及時補充食物,養它的人不就遭殃了嗎。”
    謝瀾忍不住抬手打了他一下,“好好說話。”
    房間裏一共就兩個人,這種語氣能嚇住誰。
    容越溪早知道嚇不到他,心裏還是無可避免地產生了一絲遺憾,眨眼間又恢複了從前漫不經心的語氣,
    “我隻看到牆上掛著一幅人物肖像,那兩個男仆異常膽小,把人扔進去就跑了。他們走後畫上的女人動了動眼珠,探出手把屍體扯進了進去。”
    然後便是一陣咯吱咯吱的咀嚼聲。
    容越溪說完迫不及待地晃了晃謝瀾的手,像朝大人索要糖果的小孩子,“要獎勵。”
    他性格簡單,時常想到一出是一出,倒真讓謝瀾有種自己是他哥哥的錯覺,“想要什麽?”
    容越溪抬手遮住他的眼睛,似乎有些扭捏,“你先閉眼。”
    謝瀾依言照做,片刻後唇瓣陡然覆上一點溫熱的觸感。他猝然睜眼,整個人卻被容越溪圈在這方寸之地,雙腿孱弱無力,逃不開也躲不掉。
    異常陌生的感覺襲上心頭,讓人大腦一片空白。
    容越溪的想法很簡單,自己這麽聽話地幫他找線索,就算現在不能吃,至少也要收點利息才行。
    尖尖的牙齒蹭過唇瓣,最終也沒真的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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