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人鬼殊途(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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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越溪各處關節被透明傀儡絲割出大大小小的傷痕,  魔物自愈能力強,回到房間時血已經止住了,隻是染成深色的衣服和謝瀾身上沾染的大片血跡看起來格外駭人。
    其他幾人見狀紛紛離開,  把空間留給他們二人。
    謝瀾將人平放在床上,  兌了一大盆溫水打算幫他清理傷口。
    換做平時,  謝瀾肯幫他擦洗,做這樣親密的事,  容越溪恨不能跑出去放鞭炮慶祝,  此時卻扭捏起來,  “我自己來吧……”
    謝瀾問妙月借來一把長剪,  避開傷口把沾著血和灰塵的布料剪開,拿紗布沾水一點點清理那些已經凝固的血塊,  不多時那盆水便染紅了。
    謝瀾敷藥粉的手抖了一下,  沉默起身,重新接了一盆放在手邊。
    這麽大的出血量,  換成其他任何一人也該昏迷了,容越溪卻還有精力觀察他的臉色,  半晌後終於得出一個結論:他的男朋友好像生氣了。
    他向來直接,  在謝瀾起身時勾住他的衣角,  嗓音因透支的體力而顯露出幾分虛弱,比奶貓的叫聲也大不了多少,“你在生我氣嗎?”
    拉住衣擺的力道很輕,謝瀾本可輕易掙開,  但他沒動,頓了頓順勢坐了出去,拿起那把銀色長剪,從側麵剪開他褲腿的布料。
    容越溪沒得到回應,  對上那張麵無表情的臉莫名升起一絲心虛,“喂……謝瀾,我都這麽疼了,你不能不理我。”
    無論什麽時候,撒嬌這招簡直百試不爽,聞言謝瀾果然抬起頭來,看著他的眼睛道,“如果我來得再晚一點,你打算怎麽辦?”
    他臉上不知何時濺了幾滴血點,落在白皙的皮膚上猶如雪地紅梅般顯眼,暗沉的紅為他整個人增添一種暴虐的美感。
    自然是為魔除害,拉那癟犢子一起同歸於盡……
    被人勘破心思,容越溪視線飄忽一瞬,不多時又轉了回來,拿過對方手裏那塊嶄新的紗布,想幫他把臉上沾的血擦淨,隻是剛一抬手,四肢百骸便傳來一陣劇痛,半點力氣也使不出來。
    容越溪向來能忍,但他知道有些事在喜歡的人麵前是不必獨自忍耐的,於是生理性疼出的淚水和著委屈一齊湧了上來,“我夠不到……”
    謝瀾拗不過他,在對方泛紅的眼眶中敗下陣來,從椅子換到了床上,單手小心撐在他身側。
    容越溪的動作很輕,紗布帶著綿密的網格與褶皺,一路擦過高挺的鼻梁,最後是嘴唇,帶起一陣癢意。他扔掉髒布,一邊疼得齜牙咧嘴,一邊仰頭親了親謝瀾近在咫尺的唇瓣,小動物般探出舌尖舔了一口,帶著些許討好的意味。
    謝瀾下意識抬手,想按住他的肩膀,又怕碰疼了他,幹脆收了回來,蹙眉道,“別亂動。”
    接著那雙手撫上小腿,又握住了腳踝。謝瀾動作很慢,偶爾遇見傷口與布料粘在一起的情況,總會輕微皺眉,唇角也跟著抿了起來。
    即便他連低垂的眼睫都透著專注,不帶半分旖旎之色,但越是這樣,容越溪反而有種沒來由的羞恥,忍不住縮了一下,發出一聲短促的低哼,“……嗯。”
    謝瀾停手,抬眼看向他,“很疼?”
    其實也不是,細細的勒痕處泛著**的疼,因為謝瀾的動作又夾雜了幾分麻癢,反倒比單純的疼痛還要令人難以忍受。但容越溪猶猶豫豫點頭,希望借此獲得他的原諒。
    “忍著”,兩條腿上的布料迅速消失,很快到了大腿根,等他將人裏裏外外檢查一遍,確保每一處都塗上遊戲出品的金瘡藥時,才緩緩接上後半句,“疼你才能記住,以後才不敢再私自行動。”
    容越溪乖乖噤聲,不到兩秒又捉住了他的手,尾音略微拖長,“謝瀾——”
    謝瀾放下手頭的東西,重新坐回椅子上,並不打算讓他繼續蒙混過關,“我需要一個道歉。”
    “你不能總是這樣背著我做決定,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拿自己的命冒險。”
    “這讓我很不舒服。”
    “你明明可以跟我商量好再去做這件事,但你什麽都沒有做,把我蒙在鼓裏。”
    “如果這麽做的人是我,你心裏好受嗎?”
    謝瀾不太習慣長篇大論地說話,心口有些發堵。他看了眼床上怔愣的人,動動唇瓣似乎想補上點什麽,也許是一句道歉。他在想對一個受傷的人說這些是否不合時宜,最終卻隻是低頭收拾地上沾血的紗布,丟進垃圾桶後便打算起身離開。
    容越溪一慌,總算意識到自己錯在哪裏,顫了顫睫毛,一大顆淚珠啪嗒滾落下來,“……對不起。”
    他隻是擔心謝瀾。
    當然因為打架從未輸過,也有那麽一丟丟自大的成分在裏麵。
    謝瀾低歎一聲坐了回去,心軟地一塌糊塗,用那隻幹淨的手幫他擦掉眼淚,溫聲道,“我沒有凶你的意思……”
    他隻是氣對方拿自己的命當兒戲,還有種難以言喻的心疼。
    謝瀾攤開疊成豆腐塊的被褥蓋在他身上,將他額前淩亂的發絲理順,嗓音輕柔,“睡吧。”
    他記得魔物受傷後需要靠睡眠恢複。
    容越溪拉住他的手,“你不能走。”
    謝瀾由他牽著自己,嘴角勾起一點安撫的笑來,“嗯,不走。”
    他眼裏盈著細碎的光,看上去溫柔得過分。得到承諾,容越溪放下心來,在濃鬱的倦意中慢慢閉上眼睛。
    直到他呼吸變得平穩,謝瀾才抽出手來,輕手輕腳地離開房間。
    五分鍾後,小翠房間的門突然響了三聲。
    謝瀾進去後,發現妙月也在裏麵,後者見了他似乎有些躲閃,用帕子遮住了臉,虛弱地倒在躺椅上。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竟在那張半骷髏化的鬼麵上看出一絲心虛。
    妙月得了囑托,嘴上答應幫忙看好容越溪,不讓他出門,誰知轉頭就跟看護目標同流合汙,一起搞事不說,還差點翻車丟掉小命,這對一隻擁有店鋪且實力強大的高階厲鬼來說,不可謂不丟人。
    謝瀾沒理她,朝小翠微微欠身,講明來意,“……麻煩開一副適合魔物的藥方,用我的血做藥引。”
    小翠生前是巫醫,沒有一隻大巫不喜歡研究稀奇古怪的東西,她見謝瀾目光堅定,幹脆咽下即將脫口而出的勸告,十分爽快地答應下來。
    小翠自帶一套煎藥工具,等他二人走後,妙月才幽幽歎了口氣,那可是靈血啊,明明她也傷了根基,她也好想嚐一口!
    從前她覺得容越溪太傻,現在看來分明是傻人有傻福,搶來的哪有送上門的香。
    小翠嚐試了三種藥方,花費一整晚時間才研究出最為貼合的一套,當深色藥劑盛進碗裏的那一刻,無論是她還是謝瀾都鬆了口氣,臉色白得像紙。
    小翠純粹是累的,雖說鬼怪不需要睡眠,但她不但要隨時抵擋靈血誘人的甜香,還要絞盡腦汁地將每一味草藥按藥性羅列搭配,十分燒腦。
    而謝瀾則是失血過多。他上樓時腳下甚至有些發飄,額頭掛著冷汗,呼吸紊亂而急促。
    謝瀾坐在床邊,一隻手穿過後腦將他半扶半抱摟進懷裏,後腦抵在肩膀上,另一隻手端起藥碗抵在唇邊,低聲哄道,“醒一醒,先把藥喝了。”
    容越溪聞見那股熟悉誘人的味道,下意識啟唇,唇瓣剛沾到藥汁便撇開腦袋,無論如何也不願張嘴。
    他聽不清身邊的人說了什麽,隻覺得那道聲音太吵,拚盡全力吐出幾個字來,謝瀾幾乎貼上去才勉強聽清。
    他說,“不能……喝。”
    謝瀾心髒跳動的頻率有些失序,一種極為酸澀柔軟的情感在心尖緩緩蔓延開來,叫人無所適從。
    這一刻他甚至慶幸容越溪是睡著的,自己不必在對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裏手忙腳亂,有時間仔細體會這種前所未有的悸動。
    謝瀾指尖在他臉頰輕撫,低聲重複道,“隻是普通的草藥,我熬了一個晚上,不喝的話,涼了就浪費了。”
    這句話太長,容越溪半夢半醒間困惑地皺眉,猶豫許久才偏過頭,一口口咽了下去。
    謝瀾擱下碗,拿紙巾擦淨他唇邊不小心溢出的藥漬,在鋪天蓋地襲來的困倦感中拉過另一床被子和衣躺下,左手探出來虛搭在他的腕骨上,然後才陷入睡眠。
    他做了一個冗長的夢,醒時卻沒能留下半點痕跡,隻依稀記得似乎有道稚嫩的聲音在喊他,不斷詢問能不能聽到。
    兩人皆傷了元氣,在妙月的洋樓裏休養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李宇恒過完他的第九次副本,才真正提起最後一個副本的事。
    李宇恒憋在心底的疑惑終於有機會問出口,“按崔旭的說法,每個副本的主題都有規律可循,為什麽我的不一樣,好像是打亂的。”
    所以那就是個騙子吧。
    容越溪懶洋洋叉起一塊水果,他自己不吃,偏要喂給謝瀾,短暫思索一瞬才開口解釋道,“是有規律的,你之前不是也和其他人組隊過?”
    李宇恒點頭,再次想起那個坑爹的隊友,竟有種恍然隔世之感。
    容越溪:“組隊的時候他通過的副本應該比你多吧,遊戲有平衡機製,多人組隊或結盟,按隊伍中副本數目最靠後的人計算。”
    “隊伍解散後會補上前麵的。”
    提起崔旭,就不得不想起他說的那一主題——夢浮生。
    謝瀾指尖放於桌麵輕點,“聽名字應該和生平經曆有關……”
    容越溪眉心一攏,努力回想前世的經曆,但他隻記得這一副本的確有些特殊,裏麵沒有鬼怪,類似於單人支線任務,其他的一概記不得了。
    這也是他當時無比緊張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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