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黑子的嘴張得，足以塞得下自己的拳頭。
    這是，新式碰瓷？
    天可憐見，我隻是豎了下大拇指，我壓根就沒碰到他！
    凱特中校淡定地說道：“不用怕。他不是死了……”
    “他隻是睡著了！”
    趙黑子不信。
    他伸出食指，膽戰心驚地往黎子夕鼻子那探了探。
    果然，有溫熱的呼吸。
    是睡著了，還睡得，很香。
    趙黑子狠狠比了根中指。
    他長鬆了一口氣，歎道：“我們活下來了？我去，我們竟然活下來了。”
    凱特中校點點頭，正想說“是”
    他臉色忽然大變。
    趙黑子驀地轉身。
    身後，兩隻疾風狼幽靈般現身。
    趙黑子一把抓起輕機槍，就地臥倒。
    可疾風狼沒有進攻，它們迅速消失，隻發出兩聲長嚎。
    狼嚎聲此起彼伏，迅速接近。
    “它們在召集同伴。”凱特中校澀聲說道。
    “這個位置很好，我們守得住。”趙黑子喝道。
    “它們會源源不斷地追來，我們守不住。”
    “那怎麽辦？”
    “需要有人斷後。”
    “你的意思是……”
    趙黑子看向凱特中校。
    凱特中校轉過頭，不敢看他。
    深吸了一口氣，凱特中校艱難地說道：“這個位置很好，隻要一台輕機槍，最少可以守十分鍾。”
    趙黑子不敢置信地驚呼道：“老大，你是說……”
    凱特中校澀聲說道：“黑子，我不怕死，真的，我願意和我的兄弟同生共死。但是……”
    凱特中校指著黎子夕，顫聲說道：“他不能死，他必須活著離開這。”
    趙黑子臉色鐵青，他站起來，握緊拳頭吼道：“憑什麽？我是人，他也是人。”
    “因為他是天才，是那種你想都不敢想的絕世天才！黑子，你玩槍十年。可他，摸槍的次數不超過五次。但結果，你打空了一個彈匣，沒有傷著炎火巨蝠一根汗毛，而他隻用了一顆子彈。這就是你和他的差距，絕世天才和普通天才的差距。”
    “所以……我就該死？”
    “黑子，人與人的價值是不一樣的。他的價值，抵得上半個暴烈虎軍團，甚至，一整個暴烈虎軍團。希爾曼自治領可以沒有你，可以沒有我，但一定不能沒有他！”
    趙黑子沉默。
    “黑子，你忘了你加入軍團時的誓言？”
    趙黑子澀聲說道：“一切歸於希爾曼！”
    “是！”凱特中校一字一頓地說：“一切歸於希爾曼！”
    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你是老大，以前我都聽你的。這一次，也一樣。”
    趙黑子將身子挺得筆直，他擦去眼淚，給凱特中校鄭重行了個軍禮。然後他轉身，趴下，將眼睛湊近輕機槍的照門。
    凱特中校通紅著眼，哆嗦著唇，回了個軍禮。
    然後他抱起黎子夕，以最快的速度竄進了密林。
    幾分鍾後，凱特中校聽到了身後傳來的怒吼：“畜生，爺不怕你，來啊！過來啊，來送死啊。”
    連綿的槍聲響起。
    久久不休！
    當黎子夕睜開眼時，自己身處一個陰暗的樹洞之中。充盈在鼻間的，是木頭腐爛的味道。
    “我睡了多久？”
    “十二個小時。”
    “黑子哥嘞。”
    凱特中校沉默。
    黎子夕明白了，他長歎一聲。
    這兩天，他見過太多的死亡。
    對死亡，他已開始感覺到麻木。
    黎子夕歎道：“黑子哥是個好人。”
    凱特中校艱難地說道：“是啊，他是個好兵。而我，我不是一個好老大。”
    凱特中校起身：“走吧，我們要趕緊離開這。”
    “我們現在在哪？”
    “我不知道。我唯一能確定的是，哈德城在希爾森山脈的南邊。而我們，現在在北邊。我們要趕緊出發。”
    “中校，我們能活著回家嗎？”
    “我保證，你一定能。”
    一個小時後。
    凱特中校依在樹杆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身旁，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幾隻異獸的屍體。
    黎子夕從樹後走出來：“中校，我應該參加戰鬥。”
    “你躲好，不需要我分心去救你，這就是幫我的忙。”
    “異獸越來越多了。”
    “都是些一階異獸，我還能應付。”
    “我們還要走多久？”
    凱特中校攤開地圖，用筆在上麵點了一下：“這裏，叫棲風山穀。山穀往西有條小溪，我們沿溪而下，會抵達哈德城城北。全程大概六個小時。”
    兩人繼續前行。
    越往棲風山穀方向走，黎子夕便越感覺到不對。空氣中飄浮著奇怪的東西。像是無數透明的絲絮，一根根、一縷縷的。一旦沾在肌膚上，就化為一種淡淡的酥麻，遊走進身體裏。
    黎子夕的心裏，似乎很排斥這種東西，他莫名地感覺到壓抑和煩躁。但同時，他的身體似乎又極歡迎這種東西。
    他渾身的細胞都似乎活了過來，它們在貪婪地吞噬著這種奇異的能量。
    黎子夕知道這是什麽，靈能粒子！
    但此處，靈能粒子的濃度高到嚇人。黎子夕根本無暇它顧，可此時靈能粒子對他的侵染，甚至遠遠高於他習練斯裏曼呼吸法時。
    黎子夕很想問凱特中校，這是為什麽。
    可他不敢。
    凱特中校似察覺到什麽，他的臉陰沉到怕，就像是暴風雨來臨前，天上壓下來的烏雲。
    “這邊。”凱特中校說。
    黎子夕猶豫了下：“中校，我覺得我們不能繼續往那邊走了。我們遇到的異獸越來越多，我懷疑，棲風山穀就是異獸的老巢。”
    凱特中校沉默了下：“這確實有可能。但是黎子夕，有件事情我必須查清楚。這關係到整個自治領的生死存亡。”
    黎子夕無奈，隻能更加小心地跟在凱特中校身後。
    十分鍾後，凱特中校忽然停住腳步。他趴在地上細細聽著。然後他跳了起來，一把抓住黎子夕就跑，瘋狂地跑。
    “怎麽了？”黎子夕喊道。
    黎子夕立即知道了答案。
    嘈雜的聲音隱隱傳來，很快清晰，越來越響亮。
    那是，萬馬在奔騰，浩浩蕩蕩地奔騰！
    地麵在震動，樹木在傾倒。
    衝天的殺氣，伴隨著浩瀚的聲勢，碾壓一切，直直殺來！
    “那裏。”凱特中校叫道。
    前麵一坐山壁。
    凱特中校大吼一聲，取出戰刀。他劈刀如雷，破開一個小洞。然後他掏出四枚手榴彈，拉開拉環，往那洞裏一丟。
    一聲巨響，整個懸崖都在搖搖欲墜。
    一陣青煙後，山壁上出現一個大洞。
    凱特中校不由分說，把黎子夕往洞裏一推。
    “躲著，活下來。”他正色說道。
    黎子夕大叫道：“我要戰鬥。我有神通，我能變成另外一個人，那個我可以創造奇跡。”
    “這不是幾隻、幾十隻異獸，這是幾千隻、甚至上萬隻異獸！聽著，你的神通必須留到最後，”凱特中校幾乎是吼道：“躲好，活下來，不然我們的犧牲沒有任何意義。”
    說完，凱特中校搬來幾塊巨石，將洞口死死封住。
    這個過程中，外麵的聲音似乎永不止息。那地動山搖的動靜，讓山洞裏的碎石簌簌落下。
    然後，有狼嚎聲響起。
    就在洞口。
    再然後，是廝殺的聲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幾十分鍾，也似乎一個世紀，所有的聲音，漸漸平息。
    隻有風兒，在洞口嗚咽。
    一切，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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