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生後悔，但已經來不及了。
    封聞野冰冷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波動，“你覺得現在醒悟，還有意義麽？”
    “沒什麽意義，我知道做錯了就是做錯了，我該為此付出代價。隻是，我想麻煩你最後一件事。我陪了你奶奶大半輩子，她這個人外強內柔，以後你一個人照顧她，一定要好好孝敬她，別讓她孤單。”
    封聞野眉頭微蹙，聽出老爺子話中異樣。
    怎麽像是……
    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
    這個想法一出，封老爺子猛咳幾聲，吐出一口血，噴撒在茶幾和沙發上。
    封聞野神色一緊，“你怎麽了？”
    老頭子往後仰靠，望著天花板笑了笑。
    “我啊，活到頭了。”
    他聲音緩慢無力，說話時慢慢閉上了眼。
    如果選擇死法，他會親手解決自己，不會讓封聞野為難。
    封聞野頃刻間明白了什麽，落在茶幾上離他最近的杯子上。
    拿起一聞，一股刺鼻的味道衝入他的鼻尖。
    聞不出是什麽，但這刺鼻的味道一聞就知道是毒藥。
    老爺子用最後的力氣，輕聲說，“小野，我這一生做錯了很多，現在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你代我和小薑說一句抱歉。等我走了，幫我轉告給你奶奶，我……對不起她。”
    他回想起和封奶奶攜手共度的一聲，眼神迷離，瞳孔閃爍，終究閉眼昏了過去。
    曾經他們是眾人羨慕的夫妻，沒想到最後卻以這種狼狽的方式收場。
    封聞野走到沙發邊，看著他嘴角落血，眼中是藏不住的複雜。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指尖都是顫抖的。
    薑雨真聽到老爺子咳嗽的聲音時，擔心出意外，急忙讓葉琰帶人衝進來。
    闖門而入的瞬間，她聽到老爺子對封奶奶的懺悔。
    所有人麵色嚴峻，沒想到會有這一幕。
    老爺子這是主動放棄了生命？
    薑雨真最先反應過來，內心掙紮了一下，顫抖聲音對葉琰說——
    “叫醫生！快去叫醫生！”
    葉琰：“夫人，您說什麽？”
    老爺子之前幾次想要夫人的命，她竟然願意救他？
    封聞野似從怔愣中回神，看向她，眼中隱隱泛淚。
    “真真。”
    薑雨真握住他，給他無聲安慰，轉頭對葉琰重複，“我說快去叫醫生！”
    葉琰確認自己沒聽錯，急忙點頭，“好，我這就去！”
    萬幸來之前做了萬全準備，還帶了幾位隨行醫生，能第一時間給老爺子救治。
    眼看幾位白大褂醫生圍住老爺子緊急救治，薑雨真把封聞野拉到牆邊。
    封聞野反握住她的手，“你……願意救他？”
    她平靜道，“他做錯了很多，但再怎麽說也撫養你長大了，而且陪了奶奶半輩子。如果這麽離開，奶奶以後不會好過，所以，我想給他一個機會。”
    更重要的是——
    她在進入客廳時看到封聞野臉上的掙紮。
    他也不忍心老爺子去世，畢竟那是撫養他長大的人。
    他難以抉擇，她就替他選。
    希望這個選擇，她不會後悔。
    封聞野喉嚨輕滾，眼角一滴清明的淚落下，抬手把她擁入懷中。
    “謝謝你。”
    他知道，她在為他著想。
    老爺子喝的是毒藥，幸好藥效沒有揮發加上搶救及時。
    他被送去醫院洗了胃，胃中毒素都清理了出來，隻是年紀過大，身體跟不上，還沒清醒。
    醫院需要一位家屬，封聞野守在那裏，薑雨真獨自被葉琰送回住處。
    恰逢封奶奶打電話來，她把這件事告訴了封奶奶，急的封奶奶抱著咚咚就要趕過來。
    畢竟是相伴一生的人，雖然之前萬般嫌棄，但已經共度了許多年，真到了生死之際，就明白有多難以割舍。
    掛斷電話後，薑雨真坐在客廳發呆。
    老爺子對她做了很多錯事，雖然同意救他一命，但她做不到守在他的病床前關心他的生死。
    在這個陌生的國家，她隻想在房間待著。
    封聞野回來時已經是深夜，窗外連月亮都沒有，黑漆漆一片。
    她在客廳睡著了，迷迷糊糊中察覺臉上被吻了一下，才睜眼悠悠轉醒。
    封聞野近在咫尺，為她披上一層毯子。
    客廳開著暖光燈，照的他麵容多了些柔和，但布滿紅血絲的眼是疲憊的。
    她看到他時雙眼星亮，“我剛才不小心睡著了，你也忙了一天吧，回臥室休息休息。”
    “不急，”他抬手，輕輕磨礪她的小臉，聲音沙啞，“謝謝你，真真。”
    他一滴淚落在她的臉上，低頭又吻了她一下。
    謝謝她願意為他謙讓後退一步。
    薑雨真眉眼彎彎，“嘴上說謝可不行，你怎麽補償我？”
    “都可以，隻要你開口。”
    他的頭埋入她的頸窩中，吸取她身上獨特的香味。
    隻有她，才能讓他安心。
    封奶奶第二天一早就趕到了。
    她把咚咚交給薑雨真後，匆匆去了醫院。
    咚咚已經咿咿呀呀會說話了，睡醒看到薑雨真後，笑的開心極了，模糊的叫“媽媽”“媽媽”。
    薑雨真笑著逗弄他。
    封老爺子各項指標都很正常，但一直昏迷不醒，一行人也在這陌生的國家多待了幾天。
    第五天時，他終於醒了。
    封聞野早上就陪封奶奶去了醫院，家裏隻有薑雨真和咚咚。
    她聽到他派人傳送來的消息時，鬆了一口氣。
    她正抱著咚咚給齊攬月打電話。
    那邊的齊攬月調侃，“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你了，平常做事幹淨利落的，怎麽到了關鍵時刻就心慈手軟了？老爺子對你做了那麽多事，你說原諒他就原諒他了？”
    她笑笑，“如果是封政，這件事沒有轉圜的餘地，但老爺子畢竟曾經把封聞野養大，我不想讓他為難。”
    “哎，也是，封聞野娶了你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行了，不說這個了，你趕緊讓咚咚多學幾個詞，我還等著聽他叫我幹媽呢！”
    “等回去你教他吧，”薑雨真話鋒一轉，“不過我想八卦一下，你和孟傾洲怎麽樣了？”
    齊攬月聳聳肩，“就那回事吧，先談著戀愛，反正我耗得起。”
    不用想都知道孟家人依舊不同意他們的婚事，她現在也懶得想這麽多讓自己難受。
    反正她家有錢，就算和孟傾洲掰了，也能隨便招個上門女婿。
    當然，他不辜負她最好。
    就算辜負了，她現在想一套說詞安慰自己，等真到了那時候，也可以讓自己好受一些。
    薑雨真被她的想法折服了。
    “孟傾洲如果聽到你這麽說，肯定又要傷心了。”
    “管他呢，行了行了，不跟你說了，我要去處理工作了。”
    “好，你先忙。”
    掛斷電話後，葉琰忽然過來。
    薑雨真驚訝，“葉助理？你不是在醫院陪封聞野嗎？”
    他為難，“夫人，老爺子說想見見您，想問問您能不能過去見他一麵？”
    老爺子剛醒就要見她？
    她抱著咚咚若有所思。
    他什麽意思？
    看他為難，葉琰補充，“如果您不願意去，我可以替您回絕，先生也說尊重你的意願，這次我來隻是給封奶奶個麵子，是她讓我幫老爺子過來問您一句。”
    她搖搖頭，“不用了，準備車吧，我去一趟。”
    醫院現在保鏢密集，封聞野也在，老爺子又臥病在床，不會對她和咚咚做什麽。
    她去看一看，老爺子想見她幹什麽。
    咚咚還不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麽，到醫院時睜大眼滿眼好奇，時不時蓮藕般的小胳膊小腿撲騰幾下。
    正如薑雨真所料，老爺子在一整層獨立病房，從樓梯口就有保鏢，不知道是在防誰。
    葉琰越過眾位保鏢，帶她到了病房前，“夫人，就是這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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