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見龍在田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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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袁術的盟友黑山軍,&bsp&bsp到這一步時,估計已經被嚇得丟盔棄甲倉皇逃竄,再無回天之力了。
    但正是因為狂妄自大慣了,&bsp&bsp從未把呂昭放入過眼裏,即使意識到自己中計了,&bsp&bsp橋蕤的觀念一時之間也難以轉變,所以他竟然沒有多少慌亂的情緒。
    換句話說,&bsp&bsp反應太慢了,&bsp&bsp腦子還沒轉過彎來。
    信號延遲成了難得的優勢,令橋蕤能以近乎冷靜的心態分析局勢——
    她確實把我包圍了,&bsp&bsp漫山遍野的火把看起來聲勢浩大,但仔細想想就知道,&bsp&bsp那都是唬人的。
    她手裏根本沒多少可用的兵,&bsp&bsp就算她如此精心算計,將我與大部隊分開,&bsp&bsp又孤注一擲帶出了舞陰縣所有的並州軍,也頂多隻能將我們之間的兵力差距,&bsp&bsp從我數倍碾壓她,&bsp&bsp拉平為我與她勢均力敵。
    勢均力敵算什麽劣勢?隻是對陣的常態罷了!
    隻要能拿下她,&bsp&bsp我之前所有的失誤都可以一筆勾銷!
    短短一瞬間,&bsp&bsp無數念頭從腦海中閃過。橋蕤確定了目標,搶先發難,&bsp&bsp帶領士兵們衝了上去。
    “架起盾牌!隨我衝鋒!”
    “殺敵一人,賞百金!活捉敵方將領,賞萬金!”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bsp&bsp在黃金的刺激下,&bsp&bsp本以為陷入絕境的袁軍興奮得宛如打了雞血,&bsp&bsp瞪著一雙雙通紅的眼睛,似凶殘的狼群一般,嗷嗷叫著撲了上去。
    為進一步提升己方的鬥誌,弱化呂昭的氣勢,橋蕤故意扯著嗓子對呂昭喊道“孤身一人麵對我,是你犯下的最大錯誤!”
    呂昭持槍立馬攔在路中央,身邊沒帶一個親衛。任憑並州鐵騎俯衝的速度再快,從山丘到山腳,總歸還是需要一點點時間。
    而橋蕤是不會給他們這一點點時間的!
    望著迎麵而來的軍隊,呂昭沒有絲毫躲閃的意思,她愉悅地勾起唇角,隨風搖曳的火光照亮了她臉上如花朵般綻放的明媚笑容。
    “是嗎?”她這樣問著,隨意拋出火把,手腕一轉挽了朵漂亮的槍花,驅動那匹渾身雪白無一絲雜毛的神駿,閃電般衝入人群。
    火把滾落在地,苟延殘喘地閃爍兩下,不甘心地熄滅了。
    陰影之中,槍尖反射的一點寒芒攝人心魄,動如鬼魅,勾畫著流暢的軌跡,所到之處慘叫聲此起彼伏,綿延不絕,溫熱的鮮血潑濺如雨。
    袁軍如同狂風中孱弱的麥子,一茬茬倒下。地上很快鋪了一層屍體,甚至還有壘上第二層的趨勢。汩汩流淌的血液匯入水窪,滲入地下,將雨後軟爛的路麵浸得更加泥濘。
    原本還算整齊的陣型很快被暴|力撕開一道巨大的缺口。
    “不要慌!不要退!盾兵補上去!槍兵在後!□□手準備!”橋蕤揮舞著令其,竭力嘶吼,“她隻有一個人!你們怕什麽!”
    是啊,呂昭隻有一個人,有什麽好怕的?
    ……太可怕了好嗎?!
    跟隨橋蕤追到這裏的士兵基本都是他的私人部曲,這幫人曾非常好奇,為什麽被呂昭襲擊過的士兵會在提起她的名字時,本來木然的眼神中瞬間流露出那樣驚懼的神色。
    現在他們終於知道了。
    知道同袍們在懼怕什麽。
    知道呂昭怎麽敢獨自留下。
    甚至還體會到了一點點董卓臨死前的心情。
    可惜已經晚了。
    呂昭舞動沉重的槍,就如同撚一片輕飄飄的葉子,手揮到哪兒,槍尖就指向哪個方向。又幹掉了一批士兵,成功將橋蕤和他的人趕至最佳地點後,她控馬朝後麵退了退,幹脆決斷地下令“放箭!”
    夜黑風高,即使有火把照明,普通人眼的可見範圍和視網膜捕捉畫麵的清晰度依然感人,弓箭手
    射箭的準頭不會太高……或者說基本沒有。
    但是沒關係,穀地中隻有被困的袁軍和呂昭,呂昭是不可能中箭的,因此並州軍可以放心大膽地射,隨便射,萬箭齊射。
    神經信號終於走完了漫長的反射弧,恐懼由內而外將橋蕤全部徹底填滿,他呆呆地停在原地,眼睜睜看著燃燒的箭簇如颯遝流星,拖著長長的光尾,在天空劃出漂亮的弧線,而後齊刷刷墜落。
    思想已經不受控製了,什麽古怪的念頭都冒了出來,他竟然會覺得這一幕真是太美了,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瀙水某段拐彎的區域內,生長著一片茂盛的蘆葦蕩。
    夜風吹過,高大的而輕盈的枝幹隨風搖曳,頂端蓬鬆的穗花互相摩擦,發出輕柔的沙沙聲。
    張遼帶領百名精銳,乘坐小船安靜地埋伏在蘆葦蕩中,耐心等待目標出現。
    其餘士兵則隱藏在附近的山丘上。
    普通百姓隻能看到袁術的兵力數倍於他們,來勢洶洶,情況萬分凶險。
    腦子稍微靈活一些的決策者則能想到更深一層兵馬多,意味著糧食消耗量大。
    除非守城,糧倉基本不會設置在營寨內,一來不利於軍隊轉移,二來若遇到敵軍襲營,一鍋端了怎麽辦?
    因此前線一般隻保留大約五到十天的口糧,大部分糧草都被存放在安全的地方,由後勤部隊定期運送。
    舞陰城外的袁軍安營紮寨快有十天了,下一批糧草應該已經在運輸的路上了。
    呂昭綜合對比了斥候們四處搜集的情報和孫堅送出的消息,確定了袁軍屯糧的具體位置及情況——距離前線約三十裏,鎮守的士兵約一萬人,剩下的全是被臨時征發的本地農夫。
    她認真思考很久,拿出了兩個方案。
    一是直接襲擊糧倉,焚燒糧草,逼迫袁術撤軍;
    二是截斷糧道,看到有運糧的就衝上去搶,搶完就跑,等對方再運,就再搶,一點一點消耗敵人的有生力量。
    呂昭個人喜歡方案一,對她來說便捷省力,一勞永逸,幹完這一票能消停許久。
    其他人則不約而同地支持方案二,認為方案一太險了,他們人少根本輸不起,最好穩紮穩打。
    其實方案二也很危險,袁軍的糧道在汝南郡境內,汝南郡是袁術的老家,敵方占據主場優勢,己方一旦進入,就要做好四麵八方都是敵人的準備。
    但話說回來,打仗哪兒有不危險的呢?
    呂昭聽從了大家的意見,選擇由張遼領兵,去完成這項艱難且重要的任務。
    張遼平時看起來靦腆,性格也算溫和,似乎沒什麽殺傷力,有點像吃飽喝足後懶洋洋趴在墊子上曬太陽的狗狗。可一旦握住武器,走向戰場,他就會變得異常凶殘,每次打仗都展現出一副不要命的架勢,就連呂布都念叨過他好幾次,讓他別那麽猛,緩緩,有點嚇人了。
    最可怕的是張遼雖然拚命,但並不上頭,他似乎能永遠保持著冷靜,根據實際情況做出最理智的判斷。
    這樣人的抗壓能力極強,十分適合執行高難度的任務,隻要他相信你,不管你往他的肩膀上壓了多沉重的擔子,他都會默默地扛起責任,給你交出一份滿意的答卷。
    張遼接過兵符,神情無比嚴肅,他定定地注視著呂昭,隻說了一句“末將領命。”
    不需要用華麗的言語來表達決心,他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他也知道呂昭能看懂。
    一束稍矮的蘆葦掃過張遼搭在船沿上的手背,輕柔的觸感打斷了他的回憶。他微微垂下眼,掩蓋住了一點點懊惱的神色。
    敵人隨時都有可能出現,身為主帥,他必須時刻集中注意力觀察四周的風吹草動,怎麽能胡思亂想呢?
    “找到了。”低沉的氣聲在耳畔響起,張遼差點兒條件反射攻擊,但還是抑製住了自己的本能。
    說話的人是貂蟬。她穿了身利索的黑衣,用黑布蒙住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眼睛,頭發紮成一束簡單的高馬尾,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幹練,幾乎完全隱匿在了濃鬱的夜色中,張遼甚至沒發現她是何時摸到自己身邊的。
    怪不得她率領的斥候能查到關於敵軍糧倉的詳細情報,怪不得女郎點名要她來帶路。
    張遼定定神,輕聲吩咐下去,已經發現了敵人的蹤跡,命令所有人警戒,隨時準備進攻。
    “有十艘木船,運的應該是十天的量,”貂蟬低聲道,“人數約有六千。”
    六千人,走的還是夜路,果然夠托大。
    張遼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一隻手握緊了弓箭。
    劉敬用雙手緊緊抱住抵在甲板上的槍|杆,勉強支撐著疲倦的身體,他的腦袋一點點垂下去,直到低得不能再低、整個人差點兒栽倒,才猛地從朦朧的狀態中蘇醒,搖晃著不情不願地直起腰。
    他已經不記得這是今晚第幾次打瞌睡了,困意來了根本擋不住,他多想直接躺下美美地睡上一覺。
    但是不行,巡邏的士兵們在四處走來走去,見到有誰偷懶,先“啪”一鞭子抽過來,然後才冷笑一聲,說些辱罵的難聽話。
    我也太倒黴了!怎麽今天就輪到我運糧了呢?劉敬不滿地在心中抱怨。白天運不行嗎,非要晚上,我們不用睡覺是吧!
    但劉敬的壞運氣顯然還沒到頭,前方還有更倒黴的事在等待著他。
    船行至拐彎處,速度自然放緩。就在此時,忽聽“嗖嗖嗖”幾聲連續的輕響,數道明亮的光降臨,準確地擊中了頭船的船帆。
    大家一時沒反應過來,茫然地看著那些光團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一點點覆蓋了船帆……
    什麽光團!那是火!火箭!有人襲擊運糧船!
    四麵八方源源不斷地飛來燃燒的箭,走在前方的幾艘運糧船的船帆很快被燒壞了,船隻航行的速度逐漸慢下來。靜謐的夜空下響起震天的喊殺聲,火光四起,幾十艘小船輕盈地飄出蘆葦蕩,一些橫在最前方堵住河道,阻攔運糧船的去路,一些靈活地包抄過來,將運糧船團團圍住。
    都伯最先回過神,臉色驟變,他“唰”地拔|出腰間佩戴的刀,厲聲喝道“都發什麽呆!是敵襲!拿出你們的武器!準備應戰!”
    然後他轉頭對身邊人說“快去叫醒黃都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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