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見龍在田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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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昭留下張遼,&bsp&bsp由他負責組織主力部隊開拔的諸項事宜,自己則率領一千精銳騎兵先走一步,去追趕袁術。
數不清的鐵蹄狠狠踏過地麵,&bsp&bsp發出驚天動地的鳴響。官道上騰起一線翻騰的塵暴,&bsp&bsp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朝著東南方向席卷而去。
快到征羌時,呂昭遭遇了第一波前來阻攔她的敵人。
最先出現的是陷坑、絆馬索、鐵蒺藜這些較為隱蔽的機關暗器。換成別人肯定一頭就栽進去了,&bsp&bsp多少得損失一些人馬,所幸衝在最前方的是呂昭,&bsp&bsp離得還很遠時,係統導航就開始提醒她注意躲避,因此呂昭根本沒走敵人為她準備好的路,而是繞開了。
雖然小道的路麵狀況堪憂,稍微浪費了一點時間,但總好過受傷。
從小路出來,呂昭與敵人狹路相逢。雙方誰都沒廢話,不約而同地選擇了衝鋒,&bsp&bsp宛如兩隻在草原上相遇的猛獸,&bsp&bsp沉默而凶狠地撲向對方,&bsp&bsp撕咬成一團。
結果毫無懸念。
敵方的騎兵少得可憐,很快就被並州鐵騎絞殺幹淨了。
剩餘的步兵雖然人數遠勝並州鐵騎,但還沒有多到能組成結實又嚴密的大型軍陣、徹底堵死道路、阻攔住騎兵去路的程度。
呂昭騎在馬上,俯瞰整個戰場,目光掃了一圈就斷定剩餘步兵對自己完全沒威脅,根本懶得跟這些人周旋,&bsp&bsp直接傳令,&bsp&bsp命所有人繞開他們繼續趕路。
這些人幾乎都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到這裏的,&bsp&bsp拚殺時完完全全是不要命的架勢,&bsp&bsp不存在被勸降的可能。他們的目的就是盡量拖延時間,給袁術創造更多逃走的機會。呂昭要是留下來跟他們打,那才是正中對方的下懷。
收到指令的騎兵們不再戀戰,拍馬就走。
敵人們試圖阻攔,但步兵即使裝備了全套的盔甲,再持有堅固的盾牌,也很難扛住體重至少六百多斤的成年戰馬的迎麵衝刺,他們就像被狂風吹倒的麥秸稈一樣,一茬茬倒了下去,最後隻能憤憤地瞪著騎兵們逐漸遠去的背影,徒勞歎息。
“……這、這樣夠……夠了嗎……”一個被發怒的戰馬當胸踏過的人仰麵躺在泥濘不堪的水坑裏,無神的雙目直勾勾地盯著天空。他急促地呼吸,胸|脯劇烈地上下起伏,嘴唇微微顫抖,不知道在對誰說話,“任務……任務完、完成……”
折斷的肋骨刺穿了肺部,鮮活的生命力隨著汩汩流淌的血液迅速流失,他的體溫正一點點降低,思維運轉越來越遲鈍,視野逐漸暗淡,最終歸於虛無的漆黑。
但一團漆黑中忽然亮起了光,他感覺壓住身體的重量陡然一輕,隨即整個人都飄了起來,飄向溫暖的光明。
他回到了家鄉,看到妻子坐在紡織機旁勤勞地織布,看到年幼的女兒手裏抓著幾朵開得燦爛的花,撒歡兒地跑來跑去,看到雙目失明的老母親安詳地躺在胡凳上曬太陽。
孫賁的聲音不知道從哪兒飄來,時遠時近,斷斷續續,繞著他不停地回蕩
“……需要悍不畏死的勇士……擋住並州軍……袁公平安撤退……”
“……留下的人……賞金千兩……”
“……幫你們照顧妻兒老母……”
希望小孫將軍能履行他的承諾,讓我的家人過上好日子。
他邊想邊慢慢閉上了眼睛。
接下來呂昭還遇到了三波阻攔她的敵人,每一波人數都不多,她統統選擇不戀戰、繞過去,留給張遼率領的主力去處理,自己則專注追趕袁術。
地平線上冒出一點模糊的影子,隨著並州鐵騎的前進而不斷靠近,逐漸在眾人的視野中勾勒出汝陽城高大的輪廓。
古老的城池沉默地佇立在陽光下,城頭看不到一麵旗子,也看不到守城士兵的身影,好
像被一種難以言喻的孤獨感徹底籠罩了。
但這是其他騎兵們眼中的汝陽,呂昭遠超常人的視力令她看到了更多的東西,她倒是覺得,這座城一點兒不孤單,甚至非常熱鬧。
怎麽說呢,十裏八鄉有名有姓有頭有臉的人物,恐怕都聚集在城外了吧。
隨著距離的縮短,其他騎兵們也逐漸看到了真相。
城門前的空地上停滿了馬車,造型一個比一個豪華別致。
高冠博帶的士人們抬頭挺胸地站著,時不時側過身體與旁邊的同伴低聲交談一番。
雕刻著花紋的巨大酒壇子整整齊齊地擺在路邊,酒壇後麵堆滿了各種物資,全都用柔軟的綢緞蓋著,裝飾得異常精美。
“這……這什麽路數?”護衛在呂昭身旁的一個騎兵遲疑道。
他們氣勢洶洶地殺過來,對方不說四散奔逃吧,至少也該閉門不出,躲避兵災,怎麽全都跑到大街上來了?不怕被誤傷嗎?
“什麽路數?”呂昭嘴角一勾,露出燦爛的笑容,但笑意並未觸及眼底,“夾道歡迎的路數啊。”
呂昭畢竟不是出身門閥世家,她一般不會切換成他們的思維去思考問題,否則她能更早地預料到這個場景的出現。
並州鐵騎很快逼近了城門,見呂昭還沒有減速的意思,一個騎兵忍不住詢問道“女郎,要衝過去嗎?”
“人家如此熱情地歡迎我們,多少得給個麵子啊。”雖然嘴上這樣說著,但呂昭還保持著原有的速度,她拿起一麵令旗,向後方揮舞一番,打出一個旗語。
人高馬大的並州漢子們秒懂,臉上紛紛露出壞笑。
直到真的快撞上了站在最前排的人,呂昭才猛地勒緊了韁繩。
白露霜屬於越跑越瘋的馬,從來沒見它疲倦過,平時除了上戰場,基本沒有跑盡興的時候,這次追擊袁術,它難得撒開了蹄子狂飆,正快樂呢,忽然遭到阻止,瞬間小脾氣上來了,隻見它人立而起,兩隻前蹄騰空,仰天長嘶吼,眼看就要踏向那個擋在它麵前的倒黴蛋。
在瞬間逼近的死亡威脅麵前,上一秒還風度翩翩頗具氣度的士人們紛紛變了臉色,倉皇失措地朝著四周逃走。人群中唯有一人站得穩穩當當,還伸出手扶了一把差點兒跌倒的同伴。
馬蹄終究沒有狠狠砸向某個人的腦袋,製造出血濺當場的悲劇,在呂昭的操控下,白露霜像跳舞似的,踩著靈活的步伐後退,兩條前腿穩穩地落地。
不止是呂昭,跟在她身後的騎兵們也都精準地完成了急刹車,並且在短時間內整隊完畢,排列成一塊整齊的方陣。
“不聽話的小東西,”呂昭板著一張嚴肅的臉,重重拍了一把白露霜的腦袋,言語之間意有所指,“我之前怎麽教你的?”
白露霜???委屈,但不會說話。
訓完了馬,她緩緩抬眸,目光從左往右依次掃過驚魂未定的士人們,眼神在剛剛那位十分鎮定的年輕人身上略一停頓,然後才翻身下馬,走向為首的中年男人,拱手行禮,“抱歉驚擾到各位的集會了——”
“湖陽君客氣了,”中年男人迅速整理好表情,露出一張真誠的笑臉,解釋道,“其實我們是專程來此迎接您的。”
呂昭回想起在自己刹馬前,遠遠看到男人臉上那不加掩飾的嫌棄神色,由衷地在心裏敬佩他的變臉絕活。
“什麽?”呂昭故作驚訝地睜大眼睛,十分謙虛地推辭道,“這話從何說起?”
“實不相瞞呐,豫州士庶苦袁公路久矣!”男人長歎一聲,搖搖頭,開始聲情並茂地控訴起袁術的種種罪行。
呂昭聽著有點耳熟,仔細一想,發現跟之前曹老板寄給她的信裏罵袁術的說法差不多。
……你們是私底下悄悄對過答案嗎
?大家約定好了以後罵袁術就這麽罵?
男人罵得真情實感,說到悲傷之處,還嗚嗚地哭了起來,周圍不少人也跟著哭,看得呂昭目瞪口呆,然後她注意到還是之前那位鎮定的年輕人,在其他人要麽哭、要麽至少流露出一些悲傷情緒的時候,隱秘地翻了個白眼。
這小帥哥有點意思啊!呂昭忍不住笑了一下。
男人滔滔不絕的聲音出現了一瞬間微妙的停頓,可能是誤會呂昭在笑他,但他很快自然地續上了,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的模樣繼續說。
人家說,呂昭就耐心地聽。其實她並不擅長應付這些士人,她很不喜歡說起話來彎彎繞繞轉十八個圈,隻是為了跟他們打交道,不得不學會這項“生存技能”,但凡有一點偷懶的機會,她都會毫不猶豫地擺爛。
以往這種工作她要麽是丟給荀彧、荀攸做,要麽是揪來郭嘉幫忙,但此刻她身邊連個能跟著一起吐槽的張遼都沒有……
嗯?等等,郭嘉!
呂昭忽然想起什麽,對男人做了個暫停的手勢。
這個手勢幹脆利索,透出一股不容拒絕的強硬態度。男人不自覺地被呂昭的氣勢壓迫,順從閉上嘴巴,眼巴巴看著她從袖中摸出一隻……樸素的荷包?
呂昭無視了對麵數不清的、暗中打量的目光,淡定地解開荷包,從裏麵取出一枚折疊得方方正正的小紙塊。
她慢條斯理地展開紙塊,打開兩層時,看到上麵出現了四個字窮寇莫追。
呂昭“……”
郭奉孝!你這是早就知道袁術要跑路?那不早點說!
……還是我看錦囊看晚了?
她滿腹疑惑,繼續打開紙條。
又打開兩層,上麵寫著一句話還是得追,休息一晚,明天再去吧。
呂昭“………”
她忍著吐槽的衝動,心想我倒要看看你葫蘆裏賣的都是些什麽藥,手指靈活地擺動著,將紙條全部展開。
最後一句話是這樣的趕緊派人清點袁公路留下的土地,再不接收就沒了。
呂昭“…………”
她徹底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