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見龍在田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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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群的身體一向健康強壯, 從小到大基本沒生過什麽病,屬於是特別讓人省心的孩子。
這點是他自己主動交代的,在講這句話時,他身上蓋著張柔軟的被子, 背後塞著個挺大的草編靠枕, 整個人很不規矩地半倚在床上。他直直地注視著呂昭, 語氣懇切,揮了揮手臂, 比出幾個意義不明的手勢試圖增加可信度。
如果這人不是雙頰通紅似火灼燒,眼神迷茫如蒙水霧, 呂昭或許會被他說服, 現在嘛……毫無可信度。
“真的不是來之前偷喝了點酒嗎?”郭嘉一手托肘, 一手摩挲下巴,目光在陳群身上來回打轉,不懷好意地評價道,“看著像是醉了啊!都開始說胡話了!”
你倒是對醉酒的模樣挺熟悉啊。呂昭默默腹誹一番,端著剛熬好的藥湯, 以小勺輕輕攪拌, 快速降溫,“不是, 就是單純的燒迷糊了。”
郭嘉露出了遺憾的表情。
燒迷糊的陳群之後又嘟嘟囔囔說了很多別人根本聽不懂的內容, 郭嘉在旁邊像研究外星人似的,興致勃勃地研究他,隻恨不能將這一幕完整記錄下來留作紀念。
這倆人要是活在現代, 郭嘉的行為肯定更缺德,比如立即抄起手機,繞著陳群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死角拍攝, 拍完了還得把視頻在手機裏保存一份,往雲端上傳一份,往電腦裏拷貝一份,等以後陳群再告他狀,他就要當場掏出手機連上公司會議室的大屏幕,向全體員工播放陳群的黑曆史,大家互相傷害。
藥晾了一會兒,呂昭試試溫度,感覺差不多了,拿過來勸陳群喝藥。
可能是平時冷靜過頭了,生病失去理智的陳群直接走向了另一個極端,他緊緊抿著嘴角,用力搖了搖頭,一把推開盛藥的碗,以實際行動表達了拒絕的態度。
郭嘉很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呂昭愁容滿麵,“諱疾忌醫可以不行,燒傻了怎麽辦呐?”
難道指望郭嘉去接替他的工作嗎?還不如雇傭童工諸葛亮靠譜!
她歎了口氣,招招手叫來一幫膀大腰圓的健壯仆從,按住陳群,硬是把藥給他灌了下去。
中藥沒有不苦的,陳群那張白俏的小臉皺成一團,生氣地把靠墊遠遠扔開,整個人滑進被子裏縮成一團,還轉過身隻留下一個憤怒的背影。
郭嘉笑得要打滾了。
“沒怎麽生過病的人,生起病來反應是要大一些。”呂昭瞪了郭嘉一眼,“走了,去看看姐姐那邊準備得怎麽樣。”
再不把這倆人分開,等陳群病好之後,怕不要拿著刀來找郭嘉報仇了。
招募女兵的告示已經貼出去一段時間了,最初引起了一番特挺熱烈的討論,緊接著被糧食豐收的好消息壓過去,成了過期熱搜,漸漸歸於沉寂。
看來大家還是更關心吃飯的問題。
民眾對此事的態度也如呂昭預料的那樣,上到文人士大夫,下到貧苦百姓,基本都認為她需要的是能在行軍時照顧她飲食起居的婢女。
士族或許不屑一顧,但對普通百姓來說,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若能有幸被選中,成為湖陽君的貼身婢女,博取她的信任,說不定全家都能跟著飛升,一步登天。
抱著買彩|票撞大運的賭|博心態,許多人積極地報了名……然後被貂蟬設置的考察項目無情地刷掉了。
民眾可以產生誤會,但呂昭和貂蟬卻不能跟著一起騙自己,她們組建女兵營的目的十分明確,就是要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想法異於時代主流的女性們一個重新選擇人生的機會。
機會難得,路也難走,更難成功,所以容不下渾水摸魚的。
最終有五十多名女性成功通過考驗,正式成為女兵營的一員。這個數字放在整個並州軍中毫不起眼,但呂昭和貂蟬都覺得還挺驚喜的。
當整體大環境要求女性恭順溫柔、相夫教子、侍奉公婆時,竟然還能有五十多個姐姐妹妹們不甘心被束縛,試圖衝破阻礙,並付諸行動,已經非常難得了。
女兵營位於汝陽城外,潁水的某條小支流旁邊,不遠處是鬱鬱蔥蔥的森林,環境很好。
營寨有一半是駐紮在附近的並州軍們幫忙建造的,剩下的一半則是選拔結束後,女兵們自己修完的,驗收時貂蟬十分嚴格,指出了每一處不符合規範的錯誤,女兵們全都認真記下,返工修補,來來回回折騰了好幾次,才達成標準。
在教會了女兵們建造營地後,貂蟬才開始帶領她們訓練體能。
以後世的標準來看,這個年代的普通百姓很少有營養均衡的,主要是吃的不行,頓頓綠葉菜和麥飯,沒有油水,很少吃肉,肉蛋奶都是稀罕物件,即使能吃,也多是臘肉、肉幹、肉醬的形式,營養大打折扣,基本就是嚐個味道解解饞。
吃不飽,自然沒什麽力氣,沒力氣,哪裏能拎得動武器?
所以想要士兵們發揮出超強的戰鬥力,首先要做的,就是讓他們吃飽飯。
幾頓飽餐喂下來,曾經麵黃肌瘦的女性們如今不說容光煥發,至少也看著精神了許多。
在武器和搏殺方式的選擇上,貂蟬一度犯了難。
與男性相比,女性在力量上確實不占據優勢,這是無法否認的客觀事實,貂蟬自己是天生力氣大,呂昭純屬掛壁,倆人都是特殊情況,不能代表大眾水平。
但這個差距並沒有大到不可消弭的地步,經過訓練,或借助工具,是可以拉平同等級別的男性,並將其反超的。
就是過程肯定會很艱難。
經過認真思索,以及向女兵們征求意見後,貂蟬最終決定按照統一的標準來訓練。
戰場不會因為士兵們的性別為女就給予優待,在生死麵前,大家所麵臨的困境是一樣的。
此前沒人組建過女兵營,也沒人知道到底該怎麽做,她們隻能一步步嚐試摸索。即使失敗了也不要緊,失敗也是一種寶貴的經驗,令後來者不再走上彎路。
五月底的天氣十分舒適,溫暖但不炎熱,小風從河上吹過,帶來一絲絲涼意。
女兵營大門緊閉,門口有士兵在站崗,哨樓上也有人在警惕地四處張望,周圍還有負責巡邏的小隊。
嘹亮的口號聲時不時從營地中傳出來,聲音中充滿了勃勃生機。
“……有情況!”就在這時,哨樓上的女兵發現了異常,她看到兩匹馬一前一後跑來,速度非常快,幾乎是瞬間就躍入了視野中。
收到同伴的示警,巡邏小隊迅速出擊,前往查看。
於是還沒靠近大門,呂昭和郭嘉就被包圍了。
“你們是什麽人!”小隊長厲聲喝問道。
小隊長是個年輕……甚至可以說是年幼的姑娘,在呂昭看來頂多十一、三歲,穿著簡單利索的短衣短褲,長發在頭頂盤成高髻,手持一根木棍,皮膚有些發黃,也沒那麽細膩,一看就是從小沒少吃過苦,眼神卻十分銳利,像地盤被入侵的警覺小獸。
這是不是太小了……呂昭的心裏閃過這個念頭,受到影響,她忍不住問出的第一句話便是:“你多大了?”
這話問得其實很失禮,但一來呂昭同為女性,一來她的聲音中充滿了不加掩飾的關切,所以在場無人覺得不對勁兒,小隊長愣了愣,不自覺地被呂昭的氣勢影響,下意識老老實實地回答:“十五——”
說了兩個字,她驟然反應過來,麵頰上飛起一團羞惱的紅。
明明是我問她,怎麽反倒成了她問我?
而且我竟然還回答了,這是怎麽回事?!
聽到回答的呂昭悄悄鬆了口氣。
十五歲,應當及笄了,那還好。
如果沒及笄,她會有種雇傭童工的負罪感。
然而這口氣鬆了不到一秒,呂昭又出現了新的煩惱——十五歲的小隊長長得跟十一、三似的,說明嚴重營養不良啊!
就在呂昭糾結的時候,回過味來的小隊長跺了跺腳,把棍子往前一遞,再度換上凶巴巴的表情,“前方乃兵營重地,無關人等請勿靠近!”
看戲的郭嘉差點兒笑出聲,“女郎,人家不認識你。”
“我又不是金子,豈會人人都認識?”呂昭倒覺得挺正常的,她瀟灑地翻身下馬,朝小隊長拱手行平禮,自我介紹道,“我叫呂昭,來找你們魏將軍,看看女兵營訓練得如何了。”
小隊長眉頭一皺,感覺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但一時沒反應過來。
她身後有個年歲稍長的婦人麵色驟變,趕忙伸手捅咕她,壓低聲音急切地說道:“湖陽君!那是湖陽君的名諱啊!”
“……啊?”小隊長傻眼了,語氣震驚中透出一點點委屈,“你……您出門怎麽不帶侍衛啊!”
呂昭可太喜歡這呆呆的小姑娘了,她指了指郭嘉,以開玩笑的口吻道:“這不是帶了一個嗎?”
郭嘉聞言,驕傲地挺起胸膛。
小隊長用十分挑剔的目光繞著郭嘉上上下下打量好幾遍,忍了又忍,最終在同伴不斷的捅咕之下,努力忍住了,隻撇撇嘴,把腦袋轉向一旁。
郭嘉:“……”幾個意思?你這小豆芽還嫌棄起我來了?
呂昭: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