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你說這幾件東西有問題？”
    陳思嘉問出了自己心裏的疑惑。
    向北寒一笑，說道：“這幾件東西本身沒什麽問題，隻是它們不應該擺在家裏、房間裏，更不能當做孩子的玩具。因為這些都是葬具，是給故去的人隨葬用的東西。”
    “陪葬的？是墳裏扒出來的。”
    雖然是個大老爺們，但一聽這些東西是死人用過的，林太康的身體也微微向後躲了躲。
    向北寒看到這一幕不由地淡淡笑了笑，說道：“林老板！這三樣東西雖然是葬具，陪葬用的，但也算是寶貝了。當然了，擺在家裏肯定不合適。如果林老板想出手，我們可以收下。”
    “你們收它幹什麽？”
    林太康問道。
    “我不是說了，陳小姐是博物館的負責人，這套瓷桌椅擺在博物館裏還是很有文化傳播意義的。”
    向北寒說道。
    “好！好！拿走吧，趕緊拿走吧！”
    林太康是真有點兒忌諱這東西，連價格都沒問，就好像恨不得倒找向北寒點兒錢，趕緊從他的家裏拿走。
    一笑，向北寒說道：“林老板！你也不用害怕，這東西在你家這麽長時間了，也沒出什麽大事兒，就說明你們家裏的人都是有福之人。”
    停頓了一下，又仔細看了看這三件東西的完好程度，向北寒繼續說道：“林老板！這幾件東西以眼下的行情，在市場上出手也就是七、八萬的樣子。我看這樣，我們按照專門搞收藏的人能給到的價格收，十萬元整。你看怎麽樣？”
    “十……十……十萬？這東西能值十萬？”
    林太康簡直有點兒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重複地問道。
    向北寒和陳思嘉含笑對視了一下，陳思嘉說道：“林老板！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我現在就可以給你轉賬。而且如果你同意，在我們‘雙聖’博物館展出這件東西的時候，還可以寫上你的名字，注明這件東西是你林老板，在文物販子手裏搶救回來的。”
    陳思嘉也相當的會說話，她這是從名譽和金錢兩個方麵來打動林太康。
    直到看到手機顯示屏上出現一個一後麵帶著五個零的數字後，林太康才好像從懵懂的狀態中緩了過來。
    “哎呀！一百塊錢買的東西能這麽值錢，早知道這樣，他那個攤上還有不少東西，我都買過來好了。”
    林太康一拍大腿，說道。
    “林老板！你可千萬不能這麽想。這古董文玩，也是要看緣分的。你這次買對了，不代表你下次還能買對。再有，賣東西的那個攤主很可能也是不懂這東西是幹什麽的，也就是說他就不是古玩行裏的人。如果他懂，那就不是你撿漏了，很可能就是讓你打眼上當買假貨了。”
    見林太康有了還要買這類東西的心思，向北寒趕緊出言製止。
    在林太康千恩萬謝中，向北寒和陳思嘉拿著那一套、一桌兩椅的瓷質冥器，走出了“三晉人家”麵館。林太康也是答應了，回頭再和大哥好好商量一下各自手裏的磁州窯酒具究竟該怎麽辦。
    回到酒店，向北寒就把這一套白瓷桌椅放到了桌子上，又仔細地端詳了起來。
    “北北！我不是懷疑你的眼力啊！我是有點兒不明白，這麽一套冥器真的有那麽高的價值嗎？”
    向北寒明白，陳思嘉所說的價值並不是單單指的經濟價值，她更多的是問這件兒東西的曆史文化價值。
    一笑，向北寒說道：“思嘉！你不要小看這幾樣東西，它們可承載著一個很浪漫溫馨的故事。”
    “什麽故事？”
    陳思嘉很感興趣地問道。
    “講這個故事之前，我們先要確定這件東西是什麽。這是一件宋末元初的景德鎮青白瓷燈掛椅、梅莊酒案。”
    向北寒很正式地把這件東西的名稱、出處解釋清楚。
    然後，就給陳思嘉講述了這件東西裏蘊藏的故事。
    “這樣的桌椅，不是什麽人都能用的，而必須是夫妻對飲的時候才能使用的東西。這種特殊的宴席叫做開芳宴，是丈夫想要單方麵表達對於妻子的鍾情與愛意，特意為愛妻舉辦一場宴飲。是在‘上元節(元宵節)’‘上巳節（三月三）’等傳統節日期間普遍流行的一個浪漫活動。開芳宴的發展從時間上概括為：‘肇始於唐、發展於宋、鼎盛於金、至元代走向沒落’。”
    “在河南的一座宋墓中發現過一組壁畫，完整地表現了一幅開芳宴圖。畫麵上方磚雕卷簾並繪以幔帳，幔帳下方的正中位置磚雕桌案、注壺和兩個茶盞，夫妻二人對坐，側身觀看樂舞表演，墓主人身後分別侍立著手捧圓盒、唾壺盒果盤的男女侍者。從圖中看，‘夫妻相對，恰似鴛鴦，雙飛並膝，花顏共坐’，表明了夫妻二人琴瑟合韻、恩愛極重。如果我沒記錯，那幅壁畫上，男女主人坐的椅子、酒案就是這樣的款式。這樣的桌椅也同樣應了‘舉案齊眉’的夫妻禮儀之道。”
    “哦！原來中國古人也這麽浪漫啊！”
    陳思嘉很為向往地讚歎道。
    “那當然了。中國自古以來就崇尚夫妻恩愛。這開芳宴是丈夫對妻子表達恩愛的儀式。同樣，也有妻子對丈夫表達愛意的開華宴。兩者不同之處在於，前者是由夫婦中男方主辦，後者則由女方主辦。”
    向北寒很耐心地給陳思嘉講解著。
    “‘有夫有婦，然後為家’。中國曆史上對於夫妻恩愛有著很詳細的解釋。開芳宴、開華宴中用到的樂舞、備茶、備饌、侍洗、庖廚等日常家居生活用到的東西，人死後就會製成相應的葬具，或者是用壁畫的形式帶入到墓葬中。用這樣一種形式表現中國人‘事死如事生’的哲學關。”
    聽完向北寒的這番解釋後，陳思嘉以一種滿是肅穆的神情，重新審視著麵前的這套瓷質葬具桌椅。這時候，她的心裏已經沒有了對這件東西的恐懼感，更多是對古人浪漫愛情的敬仰。
    正色地說道：“我從小在法國長大，也在美國生活過一段時間。在西方人的認知中，中國人是不懂得浪漫，不會表達自己情感的民族。現在我終於知道了，西方人的認知是太淺薄了。一千多年以前，當他們還把女人視為一種財產的時候，我們的古人就能夠把夫妻、愛人之間的情感表達，做到這麽有儀式感。我們的古人太偉大了。”
    看著陳思嘉滿臉的柔情，向北寒忍不住探身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下，說道：“將來，我也會為你辦‘開芳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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