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第 2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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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句話說得好——不能相信政客的良心。
    即便神裏綾人在稻妻這堆爛成一窩的蛇鼠蟲蟻裏算是道德水準較高的存在,但作為社奉行,利益的衡量是每時每刻都在進行的無聲行為。
    所以即便他發了誓,蒼木也不敢完全放心。
    但“家庭”對神裏綾人的意義尤為特殊,就算不是底線,也至少屬於一條重要度很高的準則。
    因此誓言的存在也不全無意義,起碼在一段時間以內,他都不會使用這種小心思了。
    而蒼木,也能稍微分出神來,應對些別的事宜,她打算去瞧瞧自己的稻妻分社如今是什麽情景,但另一方麵,她還不放心太快離去。
    於是又在神裏府邸待了幾天後,蒼木果不其然地發現——熒最終還是落入神裏綾人的圈套,他的手段很高明,隻不過在蒼木先入為主的審視下,一切都變得無所遁形。
    ——熒總是很善於與周圍人打成一片,她很快和神裏府邸的所有人都熟悉了起來,也樂意幫助他們完成一些工作。
    她臉皮薄,即使被蒼木告知這是神裏綾人計謀的一部分,也不好意思白吃白喝白住,總想著用勞動來償還些什麽。
    對此蒼木也隻能無奈歎氣,畢竟如同鍾離或溫迪那種對錢混不在意的行為,一個是來源於自身的底氣,另一個明顯是對世俗生疏。
    即便蒼木給旅行者再多錢,也無法改變這種自身的認知,神裏綾人出招都是明招,卻避無可避。
    在這種心態下,熒很快接到了各種請求,而在完成這些請求時,她也“不可避免”地接觸到了那些因失去神之眼而失去願望的人們。
    旅行者開始動搖了。
    蒼木沒說什麽,熒看得出她不想摻合這些事,善意地讓她在城內散心。
    稻妻雖然鎖國,但身為主城,稻妻城也依舊繁華,粉色的櫻花瓣紛紛揚揚,隨處可見天狐與小地狐的石像,和被精心嗬護著的神龕。這裏的街道和建築都分外古樸,但比起蒼木去過的現代京都,又多了幾分生活的氛圍。
    她順著千美寄信的地址,找到了稻妻的青木報社,但來到目的地時,蒼木捂住了額頭,陷入無奈。
    不知道她手下的編輯是不是有一種莫名的執著,總喜歡與對家們紮堆聚居……楓丹也是一樣,她批下去的預算也不少,明明適合的房屋那麽多,結果最後一定要和蒸汽鳥當對門。
    哦,稻妻這邊的分社倒是沒和八重堂對門,因為人家對麵是河岸……但是當了鄰居也沒好多少吧
    她又歎了口氣,真準備敲門,老舊的房門已經“嘎吱”一聲,從內推開了。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稻妻分社的分主編,千美。
    千美的臉色很憔悴,頭發勉強梳成一條長辮,垂在胸前,卻還不少淩亂的發絲散落著,她穿著一件鼠灰色的裙子,領口與袖口都帶著些許汙漬與磨損,臉上的眼鏡蒙了一層油霧。
    和分別時簡直判若兩人。
    蒼木還記得她剛招進來時是很活潑的一個姑娘,雖然年齡小,但經驗豐富,每天來上班也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讓人看著就開心。
    除此之外,這姑娘還很有進取心,入職不久就聽聞蒼木的擴招意圖,自告奮勇地前來谘詢她條件,最後也執意選擇了遠在海外,交通不便的稻妻。
    這怎麽……現在變成了這樣她隻是來上班的啊!怎麽像結了十年婚一樣!!!
    千美第一時間還沒認出自家老板,隻當她是哪裏來的漂亮粉絲,下意識扯出了一個微笑:“不好意思哦,小妹妹……我們這裏不接待外人。”
    她的聲音逐漸遲疑,趕緊摘下眼鏡,用衣角擦幹淨重新戴上,然後驚疑不定地看向蒼木:“老,老板蒼木小姐!”
    蒼木點頭。
    千美瞬間眼淚泄洪:“您怎麽來了不對,您終於來了!勘定奉行那群王八蛋把我們欺負成狗了,您要為我們做主啊!!!”
    這飽含壓抑的哭聲格外悲憤,屋內的人聽到響動也推門而出,各個表情義憤填膺:“千美主編,是不是那群要錢的又來了!”
    然後哭的人變成了一群。
    看得出來是真的很委屈了。
    其實無需哭訴,蒼木也能從細節中知道稻妻分社的編輯過得絕對不算好。
    就像千美的衣裝,那麽愛漂亮的人卻穿得灰撲撲,要麽是物質條件不允許,要麽是時間或精力不允許。蒼木傾向於後者,因為這出來的一群編輯個個如此。
    除此之外,他們的人數也少得離奇,幾乎就是當初派來稻妻的同批人,毫無擴增。
    五六個人放在小型報社出個月報上完全夠用了,但青木報是日報啊!尤其是在業務不斷擴加的當下,璃月總部的人數都超過三位數了,其他分社沒這麽誇張,但總歸要三十人以上的規模,才能在工作的同時保證大家的休息時間足夠。
    待到編輯們整理好心情,將蒼木簇擁進屋內,她的眉頭又一次緊皺了起來。
    暗,太暗了。
    不知道是天色、地勢、還是這種類型的房屋本就低矮,有著采光不足的原因,盡管窗戶全都被盡可能地打開,也點亮著幾盞明燈,可室內還是顯得昏暗,高高堆起的書本堆和四處散落的紙張都使得本就不寬闊的房間更顯得局促逼狹。
    怪不得她剛剛覺得千美臉上的鏡片比在璃月時更厚,這樣的環境怎麽能保護視力呢
    見蒼木麵露不虞,編輯們還以為她是被雜亂的環境引起了不滿,尷尬地跑過去,趕忙打掃出待客的椅子。
    這一動,反而灰塵四起,連懷中的小龍都被嗆得連打噴嚏,蒼木製止了她們的行為,隻看向情緒平複的千美:“和我說說吧,你們從來到稻妻,都發生了什麽,信件上可沒說你們處境如此艱難……”
    “一開始不是這樣的——”千美苦笑了一下,緩緩說起經曆。
    剛來到稻妻時,鎖國令還沒頒布,一切都很正常。千美租下棲身和辦公的房子後,便在稻妻城周邊四處考察,決心找出一個合適建立配套造紙廠的地方,這算是每個分社的標配了,隻有自家的造紙廠,才能極大壓縮成本和周期,因此她對待這件事分外謹慎。
    但很快,鎖國令淬不及防地宣布了,還在商談地皮價格的商人瞬間翻臉,雖然千美反應很快,當即翻倍加價,讓對方陷入猶豫,但一日後她再去拜訪商人,對方卻態度決然地開出了一個天價。
    這個價格根本不合理,稻妻本就地廣人稀,即便靠近主城的荒地也免不了魔物和流竄武士,一塊地價怎麽會翻上千百倍而他態度如此堅決,莫非是誰在授意
    很快,罪魁禍首就暴露出來了——沒了廉價紙張的供應,報社隻能轉尋其他紙商,而稻妻本土的氣候不太適合造紙,他們本土的紙張多是色澤精美的小巧信箋,專門為貴族書寫和歌詩句所用,根本不適合報紙的印刷。
    於是千美隻好選擇從外界購買。
    但,鎖國令一經發布,對外貿易的權利便全權掌握在了勘定奉行手中……他們給出的價格,分明是把青木報社當成了肥羊宰。
    千美當然沒答應,於是後果來了,對方的確手眼通天,竟然聯係上她們的房東,直接要求編輯們退房走人,絲毫不顧一年的合約尚未到期。
    如果不是這是八重堂伸出援助之手,讓出自己的空閑倉庫……隻怕她們真的會無法在稻妻立足。
    八重堂的主編是那位八重宮司,的確是勘定奉行不敢輕易招惹的存在。但即便是八重神子,也不可庇護報社方方麵麵。
    紙張原價供應給八重堂,沒問題。
    但給青木報社那可不行,現在雷暴活躍,貨運艱難,紙張的價格就這麽貴,給八重堂是本國人優惠價,外國人可沒有優惠,即使到了將軍麵前,他們也有理!
    紙張的敲詐隻是其中之一,勘定奉行並未阻止報社售賣報紙,那樣不過是殺雞取卵,哪有每次出版後都從上綱上線然後敲詐一番細水長流。
    幾番下來,他們將報社的成本摸透了,現在每次索要的錢財也是剛好壓在了底線上。
    可憐編輯們每日都辛辛苦苦,最後留下的錢財還不夠花費,偶爾還要去野外尋找食材,或者厚著臉皮去隔壁八重堂蹭飯。
    一開始到稻妻還有不少人看在高薪酬的份上來應聘,直到條件艱難,他們又都陸陸續續退卻,隻留下原班人馬玩了命地幹,最後還是千美看不下去,自作主張將日報改成了周報,這才勉強維係。
    “……我們也想過給您發信件求助。”千美哽咽一聲:“但是我們去不了離島,這類信件也需要他們傳達,無論我怎麽寫,您那邊的回信都不像知情的模樣,多半是被他們扣下了。”
    蒼木聽著,臉上的神色淡淡,編輯們看她如此,心中也忐忑,畢竟來稻妻之前,總主編挨個找她們一對一談過話,也直言了稻妻的局勢很複雜,讓她們做好準備,還說不行就放棄。
    可看在高薪和升職的份上,大家還是輕率地以為這不過是創業路上一定能克服的困難……誰知道會這麽難啊!總主編真要是罵她們能力不足,她們確實也隻能悶頭挨罵。
    “明天就是他們來要錢的日子了。”千美抹著眼淚,咬牙切齒:“這群狗娘養的王八犢子,要錢比要命還準時。”
    “勘定奉行不會來了。”蒼木安撫道:“我和柊慎介進行了親切友好的會談,雙方都很滿意,這種事以後不會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