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裏以什麽理由辭退你？”
    “我不知道。”顧逸風懊惱地撓撓後腦勺，“就是今早廠裏開會，說了一下技術部門的事情，然後陳工就說我進廠三年了，該學的都沒學會，正好今年廠裏招了個大學生，我……就被人家頂替了。”
    更過分的是，按照規定，顧逸風這樣突然被辭退的職工可以額外領取一個月的工資，就這麽一百來塊錢廠裏都沒給，說起來還是陳工的意思。
    顧逸風心情沉重。
    劉曉娟也鬱悶至極。
    丈夫沒了工作，家庭收入立馬少了一半。
    劉曉娟再看看這兩頓吃得這麽好，頓時心有愧疚，她立馬表態：“以後咱們家一天吃兩頓，肉一周再吃一次，一直到逸風找到工作為止。”
    顧逸風感激又愧疚地看著妻子：“對不起，都是我沒用……”
    沈清秋聽得渾身焦躁。
    一天吃兩頓？肉還得七天吃一次，這日子有什麽好過的，還不如跟她去辟穀。
    不過這兩個肉體凡胎根本不適合修道，仙道老祖心裏累啊。
    沈清秋冷冷開口：“廠裏應該給你一個月的工資沒給？”
    顧逸風紅了眼睛，點點頭：“我也跟他們鬧了，但是他們都是陳工的人……”
    沈清秋騰地一下起身。
    “媽！”劉曉娟慌了神，“算了，您別跟他們去鬧也討不到好，萬一吃虧……”
    仙道老祖會吃虧？
    開玩笑。
    沈清秋淡淡回眸：“在家等著。”
    小夫妻頓時不敢吭聲了，婆婆的眼神從容不迫，帶著上位者的威嚴。
    她出門了，留下小夫妻麵麵相覷。
    “剛剛……那真的是咱媽？”
    暮色茫茫，街道上飛奔著剛剛放學的孩童，嬉笑打鬧，家家戶戶都忙著做飯，一片炊煙嫋嫋。沈清秋步伐不急不緩，她徑直去了陳家。
    陳嬸早上賣早點，晚上賣涼粉麵條，攤子雖小，但生意不錯。
    她男人陳南天就是廠裏的陳工，也就是把顧逸風給開除的混蛋。
    原因不難猜，不就是因為早上沈清秋揭穿了陳嬸的秘密，讓她的早點攤子擺不下去。
    陳家正準備吃飯，桌上擺著剛剛蒸出鍋的臘肉香腸，混合著白米飯的香氣，聞著就讓人食指大動。陳家的媳婦小芬卷著袖口盛湯，又將剛剛煮好的雞蛋送到婆婆麵前。
    陳嬸臉上黑沉沉的。
    “真是晦氣！那個老東西竟然這麽害我！要不是你爹認識的人多，我現在還在派出所吃苦呢！”陳嬸嘴裏不幹不淨地罵著，拿著雞蛋滾了滾。
    小芬笑道：“爹不是讓人把那個顧逸風給撤了嘛！您也消消氣。”
    陳工坐在一旁，嘴巴叭砸叭砸地嘬著一管煙：“其實這不合規定。”
    陳嬸嚷嚷起來：“什麽不合規定？！那個顧逸風要不是仗著他家老頭，能在廠裏混到這種工作？呸，他做夢去吧！”
    “話雖如此，小顧畢竟沒有做錯事情……老顧不在了，咱們這麽做會不會有點太損了？”陳工歎了一聲，還是覺得有點不太好。
    陳嬸哇哇大哭起來：“好你個沒良心的，我被外人欺負，你倒是心疼他們老顧家的人了？！這輩子跟著你都沒怎麽享過福，讓你辦點事情就這麽難！我還活什麽呀，死了算了！”
    陳家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小芬趕緊脖子一縮，躲到一旁。
    陳家的經濟支柱是陳南天，但家裏真正有話語權的，卻是陳工。
    小芬的丈夫是當兵的，得過段時間才能回來。
    跟公婆住在一起久了，小芬自然也學會了忍氣吞聲，不要跟婆婆對著幹，才是生存之道。
    陳工被老婆鬧得頭大：“行行行，別哭了，不是按照你說的已經讓顧家小子沒了飯碗嗎？還吵什麽吵？吃飯！”
    陳嬸這才擦了擦眼淚，她的嘴角露出得意的笑。
    小芬剛想夾一筷子香腸，陳嬸橫了一眼，小芬的手抖了抖，隻好轉向選了一塊土豆放進碗裏。
    咚咚咚，門響了。
    小芬立馬自覺地起身去應門：“誰呀？”
    門開了，沒等小芬反應過來，沈清秋徑直闖了進去。
    陳南天和陳嬸看見是她，心頭咯噔一沉。
    “原來是顧嫂子，飯吃了嗎？”陳南天心虛得不行，陪著笑臉問。
    陳嬸不想跟她打招呼，又不敢對上她的視線，就哼哼地把臉轉向一邊。
    “沒吃，沒錢吃。”沈清秋忍著體內奔騰的憤怒，依舊一臉鎮定。
    “那要不嚐一點？”
    陳工隻是客氣客氣，沒想到沈清秋當真了。
    “好啊，麻煩幫我盛飯吧。”
    陳嬸也吃不準沈清秋想幹嘛，忍了忍，隻好眼睜睜看著對方坐在自己對麵，大大咧咧地開始吃飯。沈清秋也不懂禮貌，很快就將桌上的好吃的都吃了一半。
    陳嬸心疼得兩眼發花。
    那可是今年過年做的臘肉香腸，一家子節省沒舍得吃。
    今天難得想嚐一口，卻被沈清秋占了便宜。
    偏偏兩口子心虛，心裏不甘，又不敢說出來，眼睜睜看著沈清秋吃飽喝足。
    沈清秋擦了擦嘴角：“味道一般。”
    陳嬸氣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這還沒算完，吃完後，她不知從哪兒摸出兩隻大大的鋁製空飯盒，自顧自地從陳家的飯鍋裏盛了一大半白米飯，將飯盒填得滿滿當當，又將桌上的菜都倒進另外一隻飯盒裏。
    然後她提著兩隻飯盒準備離開。
    “給我站住！！”陳嬸忍不住了。
    沈清秋回頭：“幹嘛？你家已經沒有吃的了，還想留我？”
    陳嬸氣了個仰倒，以前怎麽沒看出來這老女人這麽沒臉沒皮呢！
    陳嬸：“你是強盜呀？哪有到人家家裏蹭飯蹭成這樣的？你是餓死鬼嗎？！”
    沈清秋冷笑，目光鋒利如刀，穿過陳嬸看向坐在另外一邊的陳南天。
    “你害我兒子丟了工作，他沒本事，扛不住這個職位，被你辭退了我們無話可說。”
    陳嬸：“你知道就好！你兒子沒能耐，早就該滾蛋了！”
    “但你們卻克扣他工資不發，不但這個月的沒給，就連主動辭退該補償的那一個月也沒給，既然陳工不打算讓我們家活下去，我也隻能厚著臉皮登門了。”
    沈清秋掂了掂手裏的飯盒，笑容更冷了，“我們家兒媳婦剛剛生完孩子，正是花錢的時候呢。陳工，你說是吧？”
    陳工不敢看她的眼睛。
    沈清秋：“我明天還會再來。”
    丟下這句話，她揚長而去。
    陳家三口麵麵相覷，陳嬸望著滿桌子空盤，氣得捶胸頓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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