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在禦書房門口已經百無聊賴。
    本想跟門口侍衛勾搭一番，奈何沒人鳥他。
    不知過了多久，景帝緩緩走了過來，郭天養跟在身後。
    上下打量了一番方正一，也沒說話，徑直進屋了。
    郭天養低聲道：“進來吧。”
    方正一跟在他身後老老實實進入了禦書房內。
    很可惜，這次沒有給他留位子。
    景帝依然沒有開口，隻是埋頭看著一些公文。
    方正一就站在原地，恍恍惚惚感覺自己像是被老師叫到辦公室罰站。
    困了
    “方正一，朕今日貶你為建江通判，你心中可有怨氣？”景帝依舊低著頭，緩緩開口。
    “臣，心中沒有怨氣，但是臣不服。”方正一老老實實回答。
    “百官對賑災一事並不上心，臣隻是想辦法推他們一把，如此才能讓許多百姓免於淪為餓殍。”
    “臣沒錯。”
    景帝豁然而起，大怒道：“方正一！你放肆！你這麽做將朝廷的法度置於何處！”
    “都照你這麽幹，皇家跟朝廷的顏麵何存！”
    方正一不疾不徐道：“陛下，在臣看來百官的顏麵沒有百姓的生命重要。”
    “找死！你還敢頂嘴！來人啊！”
    “陛下且慢！”方正一說完，從懷裏掏出一遝銀票。
    “陛下，這是半山坊最近這段日子狀元票的盈利加上稅收等其他零散收入所得，共兩萬三千二十三兩。”
    景帝看著銀票突然冷靜下來。
    冷笑道：“怎麽？莫非你還想賄賂到朕的頭上！？”
    “臣不敢！”
    接著方正一又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這是臣向民間募集的糧食數目，一共三百四十四石，都是些普通百姓為災區所捐，這些還隻是不足半日的募捐之糧。”
    “你什麽意思？莫非想用這些打動朕，讓朕回心轉意？”
    “說完了麽？說完了朕要叫人了。”
    方正一搖了搖頭，隨後掏出第三份東西。
    一本小冊子，雙手呈了上去。
    “稟陛下，報紙一行，耗費紙量巨大，而且隻需五文一張，放在以前是萬萬不敢發行。”
    “但是臣命人研究造紙行業，發明了新的造紙方法，可以提升五倍的產量，使得紙張價格大幅下降。”
    “隻不過近期忙於太子日報，未能有機會呈給陛下，如今臣要遠行，一並獻與陛下。”
    “還有之前在半山坊的一些重要事項，臣隻不過想一並交待清楚罷了，並無他意，請陛下勿要多心。”
    話說完，方正一就板板正正往那一站！
    今天算交了一麵盾牌，看結果吧。
    景帝失神的望著桌子上那本小冊子。
    造紙五倍產量紙張價格大幅降低，這些字眼一直在他腦海裏打轉。
    良久才回過神，尷尬的咳了兩聲。
    “剛才朕說話聲音確實有些大，賜座吧！”
    方正一差點笑出聲，真實，太他媽真實了！
    隨後方正一趕忙落座，站了半天實在是有些累。
    景帝拿起小冊子不停的翻著，郭天養在他身後羨慕的看著方正一。
    真行啊！給陛下哄得服服帖帖，不過這招咱沒法學呀！
    待景帝翻完冊子後，不免有些感歎。
    “此法甚妙，要是早有這種製紙的方法，我大景的賢才豈不能多翻幾倍？”
    “方卿！此大功也！說罷，要什麽獎賞。”
    方正一想了想：“陛下，臣不想去建江，就留在京裏吧，陛下讓臣幹什麽都行。”
    “那你入宮吧。”
    郭天養立刻感覺毛骨悚然，瞪大了眼睛看向景帝。
    陛下！你不要我了？
    這小子除了比我年輕哪比我強了！
    隨後又凶狠的看向方正一。
    方正一訕笑道：“陛下真會開玩笑”
    景帝表情重新嚴肅起來：“是你先跟朕開玩笑的！朕當著朝臣的麵讓你去建江，轉頭你跟朕說不想去，朕金口玉言，不到一日就改了天下該如何看朕？”
    “換一個！”
    “那全憑陛下安排吧。”
    景帝見方正一這個態度，語重心長道：“今日之事，你不要心有怨恨，這麽大的事情你跟太子居然敢不跟朕商量。”
    “隻是貶官已經輕饒了，否則朕不管不問有你受的！”
    方正一反問道：“若是跟陛下說了，陛下會讓臣做嗎？”
    景帝先是沉默了一陣，隨後答道：“有些事當然可以做，但是不應該如此急切！朕自認為還算了解你！為何這次行事如此粗暴不考慮後果！”
    方正一麵色也逐漸嚴肅起來，神情複雜的看著景帝，突然一歎：“唉陛下，臣以前也是餓過來的人。”
    “那時候在桃源縣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治下百姓餓死了不少，臣到處跪著去外地求人家也沒弄來多少糧食。”
    “那時候臣就在想，為什麽就沒有一個大官能出來，救民於水火，賞百姓一口飯吃呢？”
    “可惜啊並沒有這樣的人，桃源縣的百姓越死越多”
    方正一嘴角浮現出一抹苦笑：“如今臣已經成了當初自己眼裏的大官，知道有百姓受難，臣能安安心心的沒有一絲作為在京中享福嗎？不能！”
    回想起剛到桃源縣的那段日子，方正一還真是心酸不已。
    景帝身後，郭天養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黑了。
    方正一，你他媽敢明目張膽的學我！
    艸！以後再跟你說話我就是狗！
    “更何況此事並非我一人的誌願，太子也是古道熱腸，絞盡腦汁想盡各種辦法，籌糧救人！”
    “為了完成太子跟臣的心願，臣心中沒有一絲後悔，也沒有一絲懼怕。”
    “故此衝動無狀，望陛下責罰！”
    景帝內心不禁有些觸動，但是臉上完全沒表現出來。
    隻是淡淡道：“朕知道了，此去建江，你多加小心。”
    方正一傻眼了，自己白煽情了？結果還是得走？
    接著問道：“陛下不怕臣到了建江再惹禍，給朝廷丟了麵子？”
    景帝臉上終於重新露出微笑：“到底是麵子重要還是人命重要，就全看方卿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