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內一片愁雲慘淡。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這兩天來最為擔憂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
    錦衣衛第一時間將亂象傳報到了宮內。
    景帝也毫不遲疑的把內閣連帶著太子召了進來。
    這一刻景帝不得不服了。
    李岩鬆身為兩朝老臣，這強大細致的洞察力果然不是尋常官員能比的。
    說的是真準，不過隻可惜沒有給出解決措施。
    景帝在原地不斷踱步，李元照等人站在一邊也不敢坐。
    這等棘手的麻煩事，現在具體情況錦衣衛還沒進一步回報，也不知發展的如何了，隻能等方正一過來再來問話。
    景帝眉頭狠狠地擰在了一塊，口中不斷道：“怎會如此，那幫人膽子怎麽能這麽大！聚眾鬧事，攻擊侯府！他們不知道方正一是什麽身份麽！”
    李岩鬆愁苦道：“陛下，未入官場的讀書人總是這樣。老臣最不願意看到的還是發生了，眼下老臣建議朝廷還是早做準備，退讓一步為美，兩相對抗照此看下來最終結果會是兩敗俱傷。”
    “退讓，你讓朕收回成命？”景帝腳步一滯，不悅道，“一群不識時務的腐儒而已，狂悖至極！他們懂得什麽是對，什麽是錯？”
    “有哪一個人能幫朕將國庫開源節流，又有哪一個人能讓國家的軍隊做到朝發夕至？都是紙上談兵之流，沒有一個能做實事的，科舉不中自己沒本事，卻借故鬧事，這樣的讀書人朕要來何用！”
    李岩鬆心知景帝正在氣頭上，隻能溫聲安穩：“老臣並非此意，朝廷的決意自然考慮完備才行發布。而那些讀書人的訴求我們也完全可以滿足，不如再增補一批進士入選，也可為朝廷任用。”
    景帝一口否決：“不可！錄多少他們才滿意，剩下的人萬一再鬧將起來該當如何？”
    李岩鬆道：“將他們叫到一起，公開宣布。若未進補錄名單的剩餘考生。不遵守約定依舊鬧事，那理便在朝廷手中。再次，也可以先行將後錄用的進士緊急任用，專令其平複此事分而化之，最不濟也能禍水東引。”
    “哎”景帝按著眉心，頭痛不已，“最後若不成也隻能如此了,朕一生橫行戰場，卻敗於天下悠悠眾口”
    就在暖閣沉浸一片沉悶的氣氛之中，方正一風風火火殺到！
    他臉上帶著莫大的喜氣，像是剛過完年從外麵回來。
    眾人為之側目，還不等景帝開口問。
    方正一高聲道：“臣見駕來遲，還望陛下恕罪！臣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群臣麵麵相覷，景帝期期艾艾道：“建業侯府外麵有人居中鬧事你不知道麽？朕何喜之有？”
    方正一朗聲道：“臣當然知道，而且剛從現場回來，看了個真真切切。”
    “那你恭喜個什麽勁兒？”景帝納悶道。
    “臣目光所及，所有讀書人盡皆在侯府聲討，怒斥朝廷不公！所以臣心中高興不已。”方正一侃侃而談，“臣今時今日的地位已非尋常人可及，官員見臣更是謹小慎微。”
    “可這些地位在臣麵前稱得上是卑微的讀書人，卻敢在侯府大門前直抒胸臆，為國家出謀獻策，愛國之情操令人動容！”
    “我大景時處太平盛世，承平日久。臣遍觀史書，逢此盛世，讀書人皆好擦脂抹粉做女兒態，以柔弱為美，之後便是江河日下。”
    “而獨我大景不同，這天下的考生一腔血勇，鐵骨錚錚！膽敢直刺上位，不懼強權！且不談事中對錯，他們展示出的風骨跟勇氣正是人性中最寶貴的一麵，這足可見我大景國運昌盛從古到今，遙遙領先！！故此臣失態禦前，忍不住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哈哈哈哈哈！”一陣暢快無比的大笑從景帝口中傳出，“都說宰相肚裏能撐船，朕看正一肚裏撐的是戰船，滿朝文武有此等心胸還有誰啊？”
    暖閣內原本的沉悶瞬間被衝擊的煙消雲散。
    李元照下巴已經快掉到了地上。
    好家夥！前一秒父皇可在生氣呢！
    還得是老方，剛進屋說兩句話就給擺平了？
    郭天養木著臉，表情波瀾不驚。
    李岩鬆等人嘴撅的老高。
    他媽的！你這套老業務真是什麽時候都放不下，現在火燒眉毛了，你進屋就是一通拍幾個意思啊？
    給陛下拍上天也解決不了實際問題啊！
    不過倒是有一點好，難得他還替讀書人說了一次話
    景帝心胸舒暢，一掃鬱鬱，坐會椅子上，問道：“現在外麵情況如何了？”
    “臣已經派人封鎖了周邊，事態暫時沒有擴大。”
    “沒有動粗吧？”
    方正一幹笑兩聲：“兒臣一向是主張用愛與正義感化對手，錦衣衛也在不斷加強自身形象建設，即便麵對窮凶極惡之徒也必須照章辦事。”
    “這些讀書人隻不過一時想不開，都是身家清白，兒臣自然不能以武力解決問題，眼下正在柔性勸導疏散。”
    景帝滿意的點點頭：“朕見你好似胸有成竹，那你說說如何解決，總這麽鎖著也不是回事。這些人可都是我大景未來的中流砥柱，一旦失控，後果你應該清楚。”
    方正一點頭：“臣初步有一些想法不過還未成型，但大體說來，問題的根源不過是雙方互不了解，這樣的事今日不發生，明日也會發生。”
    “東大的科學理念在讀書人看來過於功利，不談養心隻談技術，在許多人眼裏無異於是走向歪路，敗壞道德。科學技術帶來的改變朝中諸公身處中樞自然能遍觀全景，心中了然。這些讀書人眼界顯然狹窄了許多。”
    “總而言之，信息不暢。如果他們了解的更多，想法說不定就能有所改變。”
    “所以臣的解決辦法，就是悉心教導，耐心溝通，直到取得雙方的互相理解。”
    景帝有些失望：“這就是你的辦法？聽起來好像不怎麽高明，如果那些人能說得動，朕至於頭疼麽？”
    方正一拱手道：“大道至簡！兒臣有真心，愛心跟耐心定然能感化他人。所以今日想向陛下告個假，將此事區全權交由臣處理，待解決之日再回朝，請陛下允準。”
    景帝身體前傾，驚奇道：“你真想自己解決，無需朕派人協助？”
    方正一搖頭：“臣能調用的資源已經足夠如果不成再向朝廷求援，在此之前請陛下跟諸公把心放在肚子裏，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吧，不要因此影響國事。”
    景帝神情有些恍惚。
    本來還想幫他分擔一些，結果他大包大攬的自己全幹了!
    “此事朕就準了，你放手施為，如果需要幫襯再入宮詳說吧。”
    （偷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