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想要除盡人間為惡者，這有錯嗎？”，羅隱看著林震的眼睛，問道。
    “除惡自然沒錯，但她殺的人，真的就都是十惡不赦，非死不可的人嗎？我看未必！”，林震毫不退讓。
    通過羅隱的話，林震已經大抵猜到，他口中的那個名叫巫盈的女人，便是自己之前遭遇到的巫族少女。
    事情的發展，果然就如自己先前猜想那般，巫族少女事件的餘波…不，應該說是這個事件壓根就沒有平息。
    隻是有一件事讓林震不解，無論是羅隱的神情，還是他所說的話，隱約都在透露出一個信息，那就是巫盈已經死了。
    是的，若是一個普通人，縱身躍入冰冷的宜江，根本不可能有活路。
    可是巫盈不同，拋去她自身通曉巫蠱之術不談，自己麵前的羅隱，對她有特殊的情感，而羅隱的身份，則是“陰界使者”。
    羅隱剛剛話中透露出一個信息，那就是兩百年前，他曾經救過命數已盡的巫盈，並且將巫盈的壽命，延續了兩百年之久。
    如果不是巫盈跳江，恐怕她還會一直活下去，永遠也不會老去。
    既然羅隱能夠救巫盈一次，那為什麽這一次沒有去救？這一點，林震想不通。
    “惡就是惡，人在為惡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是不可寬恕的了。”，羅隱正色說道。
    “這也是她的理論？”，林震皺眉反問。
    羅隱不置可否：“現在的我，隻是她意誌的踐行者，我會讓她最後的願望達成，不惜任何代價。”
    “嗬嗬…可笑！可笑至極！”，林震怒極反笑。
    “你倒是和我說說，那些被她殘忍殺害的人，究竟都犯了什麽罪？”
    羅隱語氣冰冷：“告訴你也無妨，也好讓你知道，這些人都是死有餘辜。”
    “麻辣燙店的老板，為了招攬顧客，在湯頭裏添加罌粟殼，這件事他的妻子也有參與；而他們的孩子，在學校中欺淩弱小，霸淩其他同學。”
    “住在出租隔間裏的李姓男人，違背父母意願，自行輟學，此為不孝；虐殺流浪貓，錄製視頻販賣，此為不仁；曾靠花言巧語，哄騙朋友的女朋友和他鬼混，此為不忠不義。”
    “趙姓警員，身居公職，卻私下收受‘建業集團’董事長王建業的紅包，利用職務之便，幫其銷毀一些案件中至關重要的證據。”
    “廢品收購站的夫妻，常年以低價收購拾荒者送來的廢品，對方嫌價格低，他們就會惡語相加，故意恐嚇；這二人多年來攬財百萬，可誰也不曾贍養自己的父母，甚至老人病死，都不曾去醫院看上一眼；二人都有婚外情，互相知曉，都在搜集證據，等待起訴離婚，讓對方淨身出戶。”
    “黑商王建業，起家時就曾不擇手段，致使許多競爭對手家破人亡；發達後，更是放任，每每遇到他看上的女人，便會無所不用其極，將其弄上床，事後還威脅恐嚇，致使三人自殺身亡；還在宜江市用金錢打通關係，意圖建立屬於他自己的色情王國。”
    “王建業手下的打手，各個出身幫派，被王建業利用關係洗白，以保安身份入駐集團；這些人所犯下的罪孽，如果被‘陽界’執法者查處，至少也是無期徒刑起步。”
    “這些，都是巫盈親自出手處理掉的垃圾，你告訴我，他們哪一個不是死有餘辜？”，羅隱沉聲問道。
    “巫盈將自己的時間奉獻出來，去搜集這些為惡之人的罪證，她不會冤枉任何一個良善之人，也不會讓任何一個惡人逃脫！”
    林震看著羅隱，語氣嚴肅反駁道：“照你這麽說，這世界上就沒有幾個人是無罪的，一個人若是罪孽深重，自然會有法律去製裁他，倘若他用某些手段逃脫製裁，那不是就該你們出手了嗎？所謂的‘陰界使者’，難道不該懲治惡人嗎？”
    聽到林震的問話，羅隱突然無奈冷笑：“嗬嗬…”
    “你以為‘陰界使者’是做什麽的？我們，根本無權判罪…”
    “曾幾何時，我也站在人類的最頂端，那時的我意氣風發，俯瞰天下…”
    “我想要誰死，誰就必須要死，這是強者的特權。”
    “可當我為了能夠將這份特權，無限期延續下去，而選擇接受這份差事時，我才發現，從前的自己，不過是井底之蛙…”
    “正所謂‘習得屠龍術，賣與帝王家’，‘陽界’的權貴帝王，我自然不放在眼中，可天外有天，強者，嗬嗬…黃粱一夢罷了…”
    在羅隱的話中，林震聽出了濃重的無奈情緒。
    林震不明白，究竟是什麽，讓一位強者墮落至此。
    難道做一名“陰界使者”，真的就代表著失去了一切自主選擇的權利嗎？
    羅隱突然話鋒一轉：“我不想殺你，因為你不在她生前留下的名單之中，走吧，即使你不走，現在的你，也無能為力…”
    一陣寒風吹過，林震身上的黑色鬥篷獵獵作響。
    “我不在她的名單裏，可能隻是因為她以為我是‘陰界使者’吧…”
    “嗬嗬…說來真是可笑…”
    “明明她自己的命，就是被一名‘陰界使者’保下的，可她卻從來沒有見過‘陰界使者’，甚至對於這個稱呼，隻是一知半解。”
    林震想起自己第一次找到花店，見到巫族少女巫盈時的場景。
    那時候的她，還以為自己是“陰界使者”，想來，她活了兩百多年，可能都沒有見過羅隱，這個救了她，並一直暗中守護她的存在一麵。
    林震本以為，自己說出這番話，會刺激到羅隱，而他正是想要這麽做。
    可羅隱的反應，卻十分平淡。
    “是啊，為了‘陰界使者’這個身份，我甚至不敢與她相見…”
    “嗬嗬…”
    “陰陽兩隔，本就不是同路之人，又怎能相見。”
    說話間，羅隱邁步走到江邊，右手伸向背後，將那根一直被他背在身後的魚竿取下，捋了捋魚線，隨手一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