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公子受驚了。”看守人苦笑道：“我總是這樣，大概是因為死掉了吧！”
    “你死了？那……”
    看守人用燒火棍輕輕敲了兩下背後的鍋，笑道：“這鍋乃是我的法器，名曰——囚天。”
    “你是囚天散人？”魏旭震驚的瞪大眼睛，身體開始不自覺後仰。
    看守人目光呆滯狀若沉思，“不知不知，是非曲直，早已消逝，我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難道是因為死前的記憶已經消失？”魏旭苦笑著說：“也對，若您還是當年的囚天散人，怎會被一個女孩摁著打？”
    “我已經不在乎那麽多了。”看守人繼續燒火，“我的靈魂囚禁在鍋裏，連接著我的身體，所以尚未被死氣扭轉成死骸。”
    “但能支撐多久呢？”魏旭無奈歎氣，餘光掃向了那口黑鍋。
    “不知道，但我感覺自己快死了。”看守人笑著說：“如果能和他們死在一起，我感覺還不錯，公子，到時候能否請您將我掩埋？”
    “舉手之勞。”魏旭低頭看著閃爍的火苗，山洞內陰寒潮濕，再加上死氣的作用，十分陰冷。
    看守人對魏旭作揖，“多謝公子。”
    魏旭看向他，隻見老者的身體快速變化成了一個破敗腐爛的死骸，但在死骸的背上，一個散人正盤腿而坐，控製著下麵的屍體。
    那個散人的身體早已千瘡百孔，行將就木，離死不遠。
    看守人看著魏旭逐漸怪異的眼神，問：“公子是不是覺得我這種人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
    “你快樂麽？”魏旭拿起酒葫蘆喝了一口，隨後打了一個飽嗝。
    “我很安心。”
    “這就夠了。”魏旭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人為了衣服，食物，美酒，煙草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被社會捆綁。但我們不止有這些，也不能隻為這些，如果這樣的生活能讓你安心那就是最好。何必聽那些蠢貨的言論？”
    看守人笑道：“聽公子的口音，公子也是大安國人吧？”
    魏旭輕輕點頭，“的確，我也是大安國。”
    “現在的大安如何？”
    “現在的大安很好，有一個極好的帝王，那是一條巨大的蟒蛇。”魏旭向火堆挪了兩步，笑道：“百姓的生活很好，你有家人在大安麽？”
    “可能有一個曾孫，我曾經看他出生過。現在算一算，應該也有六十二歲了，如果沒死的話，估計也子孫滿堂了。”看守人轉身從破敗的佛像下麵拔出一個小包，遞給魏旭，“公子，裏麵有一張地圖和一包金子，您能幫我轉交給我的曾孫麽？”
    魏旭笑著點頭。
    看守人笑的更開心了，“現在，我沒什麽可以留戀的了。公子，我很好奇，您為何會稱呼大安的國王是一條蟒蛇？”
    “他很聰明，也很恐怖。”魏旭長歎一口氣，道：“你可知，現在的大安國境，距此不過三日的行程？”
    看守人震驚的瞪大眼睛，問：“當真？乖乖，哪得多大啊？”
    “大到你我無法想象，那位帝王用短短十年的時間就吞下了周圍七個國家，國土增加了三分之一。”
    “的確是一條恐怖的大蟒蛇，但這般重稅徭役之下，我的曾孫還活著麽？”看守人又開始擔心，他就那麽一個曾孫，傳宗接代的思想讓他不得不擔憂。
    “放心吧，大安的帝王十分聰明，現在是一個大盛世。”魏旭撿起一根木棍倒弄著火堆，笑道：“我說他是蟒蛇，不是說他貪婪無度，而是他過於狠毒聰明。你想想，那蟒蛇是怎麽吃東西呢？”
    “可吞象啊。”
    魏旭再次點頭道：“不錯，吞象，之後就是停在原地，讓時間去消化，他並沒有因為勝利而瘋狂的擴張。在一次性吞下大量的土地之後，他沒有繼續前進，而是等待原地，慢慢消化那些土地，改變那片土地上的人民。”
    “難道就不能直接繼續前進麽？”已經有太長時間沒有人和他說話，看守人想要多聊聊，多知道一但外麵的事情，多聽一點人類的聲音。
    魏旭輕輕搖頭道：“不行，占領一片區域，必須要進行三個步驟，書同文，車同軌，度量衡。數千年過去了，現在的國家終究還是無法擺脫秦製。”
    “這不是好事麽？功在千秋啊。”
    “的確是功在千秋，可很多人總是會忘掉罪在當下四個字。”魏旭在地上寫下一個書字，道：“書同文，就是毀掉敵人原本的文化，更換文字和文化，這就是極大地得罪整個文人階層。文人以筆為劍，還記仇的很。”
    隨後他有寫下車字，“車同軌，所有的馬車用同樣長度的車軸，就算是泥土路壓出來的車轍道也能前進不用換車軸，這會極大地減少運兵，運糧的成本，還有商人的運輸成本。但會得罪所有有車的有錢人，他們的話分量很重。”
    看守人繼續點頭，魏旭寫下一個錢字，“統一度量衡，可以極高的提升收稅的可操作性，能明白國家能收多少稅，統一貨幣也是極好的事情。但大安不會拿新錢換舊錢，整個國家的財富，除了白銀和黃金，全部都會化為烏有。底層人怎麽活？”
    他將三個字圈起來，“功在千秋，需要的是大格局，是用千年的目光看問題。但不解決這些問題，文人，有錢人，底層人全部都會仇視大安，他們可能會恐懼大安的鐵律，但一定會憎恨大安。”
    看守人打了一個寒顫，“所以才要用時間來消化？”
    魏旭點頭道：“不錯，人對自己的國家和文化是有歸屬感的，然，三代可忘。三代人，至少需要三十年的時間，除了等，大安的皇帝沒有任何辦法。”
    “難道就不能尊重差異麽？”
    魏旭笑的很玩味，“我來給你解釋一下尊重差異是什麽意思。我幹不死的你的時候，我尊重你的實力，忍你一手。我比你強大的時候，你就要尊重我的所有建議，要不然我就***。如果尊重了，大安還打他們幹什麽？吃撐了？”
    “公子所言極是。”看守人指著那三個字說道：“如果不解決這些問題，那打下來的地區就會變成一個炸藥桶，一點就爆炸。”
    魏旭點頭道：“不錯，秦時，商鞅利用人的弱點將大秦打造成了一個無可匹敵的大帝國，但沒有仁政，全是壓迫剝削，那個曾經無敵的帝國，成為了後世所有君主帝王的反麵教材。”
    看守人輕輕點頭道：“現在看來，大安這個皇帝當真恐怖厲害，公子也是個有大格局，大智慧的人啊。您的這番話，莫說是現在，即便是千年之後，也少有人能領悟。”
    魏旭苦笑著搖頭，“誰又知道呢？可以確定的是，大安的皇帝很怕死，他不知道下一任皇帝能否繼承他的雄心與霸業。因此他不敢死，不想放棄自己的雄心霸業，他想要成為真正的千古一帝。”
    “唉，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誰能不死呢？一個凡人帝王，又能否活到下一個甲子呢？”
    魏旭輕輕搖頭道：“很難，突破極限消耗腦力的人很容易死，現在的大安皇帝就是這種人。他雖然隻有五十歲，但已經滿頭白發，見我的時候，還用墨汁染發了。我能聞出墨汁的臭味，也能看到他的雄心和無奈。”
    “若他死了，大安還能誕生出下一個雄主麽？”看守人無比期待的看著魏旭，希望他說能。
    但魏旭卻搖了搖頭，“崽賣爺田不心疼，這種雄主也並非天生，而是一步步造就。他的後人站在了他的肩膀上，怎麽可能會放棄享受而繼續征服呢？”
    看守人無奈點頭，隨後看著魏旭問：“公子願意幫他麽？”
    魏旭再次搖頭，“十分抱歉，我不想幫他，伴君如伴虎，他是一條陰狠的蟒蛇，靠他太近，我也可能遇到危險。”
    “唉，那就說明這是大安的命，誰也改變不了。”看守人苦笑道：“公子，我老無所依，又無錢財，無法報答公子。望公子在我死後，尋一些桃花木，將我燒了。一半骨灰放在這寺廟之中，一般骨灰撒在山上。”
    他抖了抖肩膀，笑道：“這背後大鍋便送給公子，還望公子不要推辭。”
    魏旭接連推辭兩次，第三次方才答應收下。
    入夜之後，魏旭隻身離去，看守人依舊蹲坐在火堆前，孤獨的看守著長夜，如同那寺廟中的佛像一般。
    寧靜，祥和，無欲無求，破爛不堪。
    魏旭走進黑夜之中，他已經得知了對方的行動軌跡和大致的數量以及人員。
    今晚魏旭就要對一個幹部級別的人動手，對方的實力很強，根據看守人的估算，差不多在真我境六十階左右，再加上墨汁，可能是一個十分難纏的對手。
    因此魏旭決定智取，狠狠的偷襲對方，讓對方明白黑暗中隱藏著一個恐怖的鬼。
    “燭光真是的，為什麽一定要在半夜行動？這大晚上的，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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