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指揮使到的時候，顧宴清正站在桌前在翻看卷宗。
    此次的江南稅收貪汙案，涉及範圍很廣，他們現在看似解決，但還有更深地東西埋在深處。
    他微微彎著腰，於是黑色的長發垂在身側，像一截流動的水。
    一隻手放在桌麵上，手指微微彎曲，不輕不重地按在卷宗上，暖黃色的燈輕柔地打在指尖，於是指甲有了模糊的光。
    陸指揮使斂了神色。心裏為自己那癡戀著七王爺的妹妹歎了一口氣。
    “王爺，前幾日收來的話本，臣才疏學淺並未發現何異樣，鬥膽來請王爺翻看。”陸指揮使雙手捧著小報。
    “呈上來”，顧宴清抬手揉了兩下額頭，把卷宗收好，理了理袖子，隨後在椅子上坐下。
    “是，”指揮使把小報放在桌上。
    “陸指揮使說笑了，”顧宴清拿起一張小報，卻是看著陸指揮使，“你是永安十八年的榜眼。你的文章本王全看過，豪氣萬千。”
    “不敢當，都是當年不懂事寫的，”張指揮使推辭，“王爺是莫太傅的高徒，天下沒有不服的。”
    寒暄夠了，讓張指揮使暫時坐下，顧宴清也就開始翻話本。
    在看到作者名為薑懷雪的時候，顧宴清的手指頓了一下，便接著翻看了。
    先是看《瀚海行》的續作。
    然後看《我在京城開酒樓》。
    顧宴清看書的時候不喜歡被打擾，是以偌大的房內隻有他翻書的聲音。
    話本不長，不多時顧宴清便看完了。
    幾張小報整齊地擺在桌麵上，顧宴清曲起食指輕敲紙麵，恰好打在薑懷雪這三個字上。
    原本筆直的紙張，立馬就被打得皺巴巴的。
    “……把這人提到昭獄來，給她一處院落，讓她寫下一卷，”顧宴清頓了一下，思考了一瞬，“把她寫完的話本立即給我看，若是再沒有異樣，明日就可以放人。”
    “屬下遵命，”陸指揮使拱手，“那位畫了一幅畫，要收過來嗎？”
    “收”，顧宴清抬眼。
    陸指揮使拱手，等了一會，發現七王爺沒有把小報還給自己的樣子，也就走了。心裏卻有些吃驚，七王爺喜看書，卻也從不看話本子。
    怎麽今日把這話本子給留下來了？
    陸指揮使剛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一華服少女急匆匆地往七王爺的住處走，連他行禮也不理會。
    陸指揮使默默低頭，待到少女走遠才離開。
    外界的喧囂，薑懷雪一概不知道，她在大牢住了幾日，和奇怪的室友相處地挺好。
    來看她的人倒是來了一波又一波，除了帶吃的，他們還在催稿。這種時候，薑懷雪總是會回以一個神秘的微笑。
    牢房地方小，吃完了又不能運動，薑懷雪懷疑，自己出去後會胖好幾斤。
    衙門的大牢裏，許多人圍在一間牢房外。
    “薑先生，您在牢裏想話本，現在想出來了嗎？”一大叔道。
    薑懷雪眉頭緊鎖，努力做出一副思考的樣子。
    “唔，容我在潤色潤色，我是不會讓有瑕疵的話本流傳出去的。”
    ——其實根本沒寫，誰還能在坐牢的時候心安理得寫話本？
    但也不想看著這些讀者失望的目光。她今晚努力想想，然後讓劉義山幫忙交稿吧。
    “該不會是江郎才盡了？”一年輕讀書人嗤笑，看到牢房裏滿地的碎紙片，“聽說薑懷雪寫不出來被錦衣衛的人給抓到大牢裏逼著寫。”
    薑懷雪：“？？？”
    她什麽時候被錦衣衛給抓到大牢裏逼著寫話本了？
    錦衣衛不是忙著抄家嗎，還要看話本？這麽接地氣的嗎？
    許是薑懷雪愣怔的樣子取悅了那人，他道：“明日可就是出新卷的日子，薑先生還沒想好嗎？薑先生該不會寫不出吧。”
    薑懷雪卻是沒理會那人，轉頭看著自己的讀者們。
    “大家放心，明日一定讓大家看到新卷，隻是我不是被錦衣衛給抓到牢裏寫話本的，大家不要誤會了，”薑懷雪幹笑兩聲，“錦衣衛那麽忙，沒時間看話本吧，而且人家也看不上我的話本。”
    薑懷雪這一解釋，不少人點頭相信。
    他們都是道聽途說，而且對錦衣衛也沒那麽了解，別人一說，秉著八卦的心理，他們就相信了嘛。
    這時候，劉義山帶著好幾個夥計打扮的人進來了。
    “薑先生，珍味酒樓的老板在牢裏給你置辦了一桌席麵，”劉義山打開薑懷雪牢房的門，“去外麵吃吧，牢裏這樣子看了也倒胃口。”
    薑懷雪挑了挑眉，倒是不奇怪珍味酒樓這樣做。
    隻是招呼奇怪室友、來看望他的讀者們還有劉義山等人出去吃席，也叫了剛剛出言不遜的那年輕人。
    劉義山等人都挺高興，他剛剛來的時候看了一眼，那席麵抵得上他兩個月工錢呢。
    剛剛那出言不遜的讀書人，去了丟臉，不去但是饞，最後臉色鐵青地走了，不過在走出門口的時候遇到了幾個錦衣衛。
    一群人正朝外走，就遇到一群來大牢的錦衣衛，然後不由分說地把薑懷雪給架住了。
    薑懷雪：“？？？”
    人群：“……”
    說好的錦衣衛對話本子不感興趣呢？怎麽人都追到大牢來了！
    “薑先生，我們指揮使請你去鎮撫司喝茶，”裴子期笑眯眯地扶著薑懷雪，這溫柔的語調，和藹的臉龐，讓薑懷雪覺得眼前的不像是個錦衣衛，倒是像酒店裏的服務人員。
    眾人：果然！錦衣衛也逃脫不了話本子的魅力！剛剛薑先生是騙他們的。太低調了薑先生！
    想著之前才給裴子期簽過名，薑懷雪大著膽子悄聲道。
    “子期？我可以這樣叫你吧。能透露一下為什麽找我嗎？”
    裴子期一時沒說話，臉上的表情有猶豫，也有些笑意，最後總結為一個成語——耐人尋味。
    薑懷雪秒懂：“哦，沒事，我懂了。”
    電視劇裏不都這樣演的嗎？不小心泄密，要被殺頭。
    薑懷雪很快就來到了鎮撫司，薑懷雪沒被帶到昭獄，卻被領到了一處廂房。
    打開門，擺設簡單大氣。和薑懷雪以前看古裝劇時候看到的上等廂房一個樣。
    薑懷雪：“？？？”
    昭獄原來長這樣？五星級酒店啊？
    裴子期見薑懷雪一路上都很鎮定，不由得對她高看了幾分，一般的百姓看到錦衣衛都戰戰兢兢的，這人還心平氣和的。
    他主動解釋：“我們老大覺得薑先生寫的話本不錯，明日不是出新卷的日子嗎？老大怕你在牢裏沒靈感，但是還有一些事情沒弄明白，也不敢直接放了你，就帶你來我們鎮撫司寫話本。”
    薑懷雪：“我謝謝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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