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懷雪隻覺得有些尷尬。
    剛剛才反駁過自己不是廚子,  現在又被酒樓的師傅們叫去幫忙……
    薑懷雪無奈捂臉。
    很快就到了廚房。
    隻見有幾個師傅圍在一張桌子前正討論著什麽，看見薑懷雪來了，就高興揮手。
    “懷雪,  你終於來了，我們正研究其他口味的蛋糕呢，你來嚐嚐，順便提些意見。”
    “來啦來啦，”薑懷雪熟門熟路地去飯桶裏打了一碗飯，又去師傅們吃飯的飯桌上夾了菜,  端著飯到了師傅們邊上。
    她一直秉持著“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的道理,  也不會每次都直接把現代的菜式說出來。
    比如蛋糕，她就隻做過簡單的奶油蛋糕，其他的蛋糕就廚子們自己想囉。
    畢竟菜譜是死的,  人是活的。
    就比如鎮撫司的廚子往戚風蛋糕裏加雞鴨魚肉,  雖然挺黑暗料理的，不過還是證明人的想象力是無窮的。
    “懷雪你感覺這個七彩蛋糕怎麽樣？”一廚師捧著一塊蛋糕過來，“綠色用的是青菜汁水,  紅色用的是番茄汁……每個顏色都有自己不同的味道。”
    “哦哦！”薑懷雪夾了一塊來吃,  “不錯不錯！”
    薑懷雪被後廚的師傅們拉著討論，一群人興奮地嘰嘰喳喳。
    周德海和小順子，倒是安靜地站在一邊。
    廚師這行,  不喜歡外傳手藝的人多。
    周德海也想過要不要加入討論,  說一些自己的做菜方法啊什麽的,  但想想也還是算了。
    這些人也不認識他,  就這樣湊上去說話，太過唐突。
    小順子跟在周德海身後，小小的腦袋卻是大大的疑惑。
    “師傅,  這個人為什麽要隱瞞自己的廚師身份？上一刻還否認自己不是廚師，下一刻就到廚房裏和酒樓的師傅們討論地熱火朝天的……敷衍我們？”
    “不是，”周德海搖頭，“可能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以前是廚師，現在卻不肯承認，是不是因為當廚師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比如說心愛的女子因為薑懷雪是廚師，感覺地位低下，所以就不能嫁給他？所以才寫話本，當個文化人？”
    小順子：“這樣！”
    師徒兩人均點頭。
    這邊，薑懷雪和各位師傅們討論了接近一個時辰，也吃了不少師傅們做的新品。
    順便中途芸娘休息時間結束的時候，師傅們還很熱心地把新品拿給芸娘帶回家。
    芸娘笑著應了，給自己留了些，便把剩下的裝進食盒，叫阿羊送去鳳鳴書院，給薑行雨嚐一嚐。
    行雨讀書辛苦了。
    “吃多了，感覺晚飯不用吃了……”薑懷雪捂著肚子從廚房出來，就看到了旁邊的周德海和小順子，倒是有些詫異怎麽人還沒走。
    “老先生還有什麽事嗎？”
    周德海：“不如坐下來慢慢說？”
    薑懷雪也同意了，反正她下午也沒什麽事。
    這老先生恐怕是真的找她有事，之前不過是先行了她的方便，這倒是讓薑懷雪有些不好意思了。
    尊老愛幼嘛，若是這位老先生真的有什麽事，她會先聽的。
    三人又回到了當初的雅間。
    火鍋早就撤了，那火鍋沒動過，估計就是今晚酒樓夥計的晚餐了。
    桌上已經擺好了茶水。
    周德海先開口了，想著先安慰一番：“其實廚師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職業，畢竟民以食為天，大家不吃飯也不能延續生命，所以說廚師很重要。”
    薑懷雪不明所以，但還是點頭應和。
    “說得對，我同意。”
    周德海：“所以說倒也不必隱瞞自己之前身為廚師的身份，良緣什麽時候都有。不必過於牽掛前人。”
    薑懷雪：“？？？”
    在我不知道的時候，這老先生腦補了什麽？
    “啊……”薑懷雪腦子有一瞬間的放空，她最近否認自己是廚師都累了，既然不能反抗，那就隻有享受了，“你說的沒錯，我之前就是廚師，我在我們家鄉可出名了！”
    “不過最後還是走上了寫話本這條路。”
    周德海覺得薑懷雪有股敷衍的氣息，還有股“破罐子破摔”的感覺。
    不過也還是正事重要。
    “那你有做回廚師的意願嗎？”周德海試探，“我家主人想請你到府上。”
    “不可能吧，”薑懷雪就從來沒做過廚師，別說什麽“做回”，她就從來沒開始過好吧。
    周德海訕笑：“連了解的興趣都沒有嗎？”
    “沒有啊，好像沒什麽好了解的，”薑懷雪回笑。
    小順子忍不住了，他師父怎麽磨磨唧唧的，還在打聽情況？
    畢竟誰敢拒絕聖上？
    “我師父是宮中禦膳房總管，此番前來是命你到宮中給聖上做禦膳，勿要再推辭了！”
    小順子說完後，就等著薑懷雪道歉，然後乖乖跟著他們入宮，畢竟入宮給聖上做飯，這是天大的福氣呢。
    周德海阻礙不成，也不好當著薑懷雪的麵教訓小順子，隻得心中懊悔。
    他本來是想溫水煮青蛙，慢慢和薑懷雪熟悉再說入宮的事情。
    突然來個陌生人說自己是禦膳房總管，誰信？
    小順子說完之後，房間內安靜了三秒。
    薑懷雪掃視了一下眼前二人。
    白發蒼蒼但精神矍鑠，旁邊跟這個年輕小夥子……有點像是爺孫出來玩。
    然後，薑懷雪麵色淡淡地說了一聲。
    “哦，這樣。”
    “我其實是大晉旁邊一小國的冷宮皇子，此番來到大晉是來寫話本玩兒的，”為了增加真實性，薑懷雪又補充了一句，“順便來交流廚藝。”
    末了，還拿出前幾天去街上玩兒買的玉佩，在眼前之人晃了一圈，然後揣回衣兜裏。
    “這是我的信物，不能給外人多看，最多給你們看一眼。”
    這玉佩他們一家三口都有，她的是海棠花，薑行雨的是菊花，芸娘的是牡丹。
    這下輪到小順子和周德海詫異了。
    誰能想到旁邊國家的皇子居然來他們大晉寫話本玩兒還順便交流廚藝？
    其實一開始是不信的，但是看到玉佩，又看到薑懷雪那嚴肅的表情，再加上周德海因為火鍋對薑懷雪的天然信任，也就信了個七七八八。
    還有薑懷雪那張好看的臉。
    還真像那麽一回事。
    周德海：“敢問是哪國的皇子？”
    然後周德海拉著小順子，要行禮。
    薑懷雪哪敢受一個老人家的禮，趕緊把人給扶起來，還不忘給自己身上加設定。
    “別行禮別行禮，我出門在外我不便透露身份，您隻需要記得我們國和大晉一向交好就是。大晉強盛，周邊小國均依附大晉，我仰慕大晉的禮儀和風俗，我隻是來學習大晉的廚藝，順便寫個話本子記錄生活而已。”
    “哎……真是可惜了，”周德海坐在椅子上歎氣，“若是皇子，怎麽可能進宮去給聖上做禦膳呢？”
    “哎，真是可惜，”薑懷雪也跟著歎氣，已經完全融入了身份，“可惜我的身份，不適合去皇宮做禦膳。”
    “怪不得怪不得，”周德海喃喃自語，“怪不得你能做出我們從未見過的食物，原來是從他國而來！”
    “是的沒錯，就是這樣的！”薑懷雪沒想到眼前的老先生還能自己把邏輯給圓了，也就跟著點頭。
    其實偶爾和老人家玩玩角色扮演還不錯？還挺好玩。
    小順子從一開始的震驚回味過來了，雙手打顫地跟薑懷雪道歉。
    “實在是對不住，小人不知您是皇子……”
    說著，就要下跪。
    薑懷雪眼疾手快把人給撈起來了，也還是不忘給自己加設定。
    “沒事，我現在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異國人，來到大晉學習風俗交流廚藝而已，不是什麽皇子，再說你之前不也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嗎？”
    “不知者無罪嘛。”
    小順子還是戰戰兢兢道歉，不過也沒跪了。
    畢竟他就一禦膳房的小太監，鄰國的皇子他可得罪不了，雖然是冷宮皇子，但那也是皇子啊。
    周德海暗自神傷，他現在恐怕是不能再得知火鍋的製作辦法了。
    “可惜的是，上回我在你富貴書局吃了火鍋，回宮中自己試著做的時候，被貴妃娘娘給瞧見了，如今已經入了聖上的眼，我本想出宮尋你，讓你入宮，多做些好吃的給聖上，我也保你平步青雲，但現在恐怕不能了……”
    薑懷雪心想，這角色扮演還說的挺真實啊，她都要信了。
    “實在是可惜，我不能入宮。”薑懷雪也搖頭感慨，也說不出來讓這老先生時常來酒樓和她交流交流廚藝什麽的。
    若這老先生真的是宮中來人，那她可以傳播一下火鍋，畢竟宮裏也不能跟外麵的酒樓搶生意啊。
    但這老先生一看就不是宮裏來人。
    是爺孫倆和他玩兒呢。
    誰家禦膳房總管來酒樓裏找人進宮啊？
    若是這人敲鑼打鼓地來，或者是直接帶著官兵把她抓走，逼她入宮做飯還差不多。
    她要是鬆口，說“歡迎時常來酒樓和我討論廚藝”，這不就是違背了她和陳老板簽的契約了嗎？
    “真是打擾了，現在天色也不早了，我們得趕在宮門下鑰之前回去，希望小皇子您在大晉玩的開心，”周德海說著，本來是想行個禮，但又想起這小皇子出門在外要隱藏身份，也就放下了抬到半空中的手。
    “老先生您滿走啊，”薑懷雪對這次的角色扮演非常滿意。
    她玩兒地挺開心的。
    周德海和小順子走在路上。
    小順子突然發出疑問。
    “師父，你說他是不是在騙我們啊？”
    周德海掀了一下眼皮：“什麽意思？”
    “你看，”小順子摸摸下巴，試圖分析，“我們堂而皇之地說您是禦膳房總管，誰能信？他是不是感覺我們是在騙他。然後他也來騙我們說他是鄰國皇子，然後把我們給打發走？”
    “……”，周德海不說話，眼睛就盯著小順子。
    小順子欣喜一笑：“師父你是相信了我的猜測嗎？我終於有用一回啦！”
    “信什麽信！”周德海都要被小順子給氣笑了，“誰敢假冒鄰國皇子？而且還假冒那麽自然？除非是真的除非那人是個厲害的騙子！”
    “他廚藝那麽好，寫的話本也賣得好，騙我們幹什麽？！看他模樣周正，哪裏像是騙子？”
    “若是說她一開始說我還隻相信個七七八八，那麽之後我就完全相信了。”
    “他看我一老人失落傷心，免不了會說一句‘你之後可以來酒樓和我探討廚藝’，但他什麽都沒說啊，他雖隻是個冷宮皇子，但也有他的傲氣，怎麽可能去給別國的皇帝研究禦膳？”
    “這樣！”小順子點頭，“師父你真厲害！”
    “哼，”周德海冷哼一聲，“你小子還有的學呢。”
    於是師徒二人回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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