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時間,  薑行雨去鳳鳴書院讀書都快有小半年了，但是薑懷雪卻一直都沒時間去接薑行雨回家。
    之前她迫於生計，在薑行雨放假的時候。她書局昏天黑地趕稿子。
    根本沒有體會到接弟弟放學的快樂。
    天知道她多想體會接弟弟放學的快樂！
    是以,  坐上馬車之後，薑懷雪就難掩激動。
    等到了書院區域的時候，他們母女下來走路,  就留了阿羊在路邊上看車。
    薑懷雪因為激動走得飛快。
    “哎,  懷雪你等等我,  ”芸娘在後邊無奈追趕。
    薑懷雪這才慢下步子來。
    等要到了鳳鳴書院的時候,  又趕緊問芸娘自己衣服是否齊整，頭發順不順。
    “好啦，懷雪你那麽緊張幹什麽？”芸娘理了一下薑懷雪有些亂的頭發,  “你長得好，是個俊俏的小郎君呢。”
    薑懷雪這才放下心來。
    道：“我這不是,  怕弟弟不適應嗎？弟弟年紀小，這兒的人又非富即貴的……”
    “我得給他紮場子！”
    芸娘無奈笑笑。
    兩人很快就到了鳳鳴書院的門口,  門口已經有不少人了，其中有穿著富貴的,  也有穿著樸素的,  還挺熱鬧，也很融洽,  這讓薑懷雪鬆了口氣。
    “我兒,  我來接你回家了。”
    “兒啊,  讓娘看看瘦了沒？”
    “吾兒，讀書累到了吧？”
    薑懷雪張望了一下，就發現弟弟背著一個書袋出來了，他走得很快,  像是在躲什麽東西，手裏還拿著一本翻開的書。
    他年紀小，又因為小時候沒吃好，是以身形比一般少年郎又要瘦弱些，家裏走在十五六歲的少年中間，難免突兀了。
    而他前後左右的少年郎都在開心地聊天，他目視前方，和誰都不說話。
    顯得十分格格不入……
    薑懷雪內心擔憂，眉頭也不禁皺了起來。
    隨即深呼一口氣，朝著薑行雨大喊，“行雨！我和娘親來接你回去啦！”
    薑懷雪這聲音有些大，惹得四周的人都看了過來。
    薑懷雪就笑嘻嘻地和這些人打招呼。
    然後他看到薑行雨瞳孔微縮，把書捏著就朝她跑過來。
    “快走……！”
    薑行雨拉著薑懷雪和芸娘朝外走。
    但是現在書院門口的人超多，堪比後世早市買菜的大爺大媽那樣的人山人海。
    他們被困在原地了。
    薑行雨拉著薑懷雪的袖子，力氣有些大了，袖子都給扯變形了。
    “行雨，你急什麽？發生什麽事了嗎？哥哥和娘親都在。”薑懷雪試圖拯救自己的袖子，而且看到往日一直冷靜的弟弟變得這樣慌張，頗為疑惑。
    “……你們解決不了，”薑行雨把頭低著，用書擋臉。
    聲音是少有的顫抖。
    薑懷雪大驚，難道，她這年紀小，但是讀過很多書，而且冷靜自持的弟弟……
    遭受了古代版校園霸淩！？
    也是，行雨也才十歲，而書院中的一般都是十五六歲，而且行雨在這之前一直生活在鄉下……
    她，她可憐的弟弟！
    雖然薑懷雪沒見過校園霸淩，但是也聽過，總之就是挺可怕的。
    “弟弟，有我在！”薑懷雪拍拍胸脯，“誰欺負你了嗎！？”
    薑懷雪話音剛落，從後麵就傳來一道聲音。
    “行雨？你怎麽不帶我就走了！”
    薑行雨瞳孔微縮，臉色都變了，“快走！”
    然而已經太晚了，那人撥開擋在自己麵前的人，朝著薑行雨跑來。
    一隻手搭在薑行雨左邊肩膀上，語氣和藹。
    “哎呀，你怎麽不等我，我好傷心哦。”
    薑行雨：“……”
    沉默地把自己肩膀上的手給扒拉開。
    但是那手又搭上了薑行雨右邊的肩膀。
    “嘿嘿，快給我編個辮子，”那人把白花花的胡子遞到薑行雨手邊上。
    “我認你當曾孫你為什麽不答應？你長得這麽好，又這麽聰明，給我當曾孫不好嗎？乖曾孫！”
    “……你要是不想當孫子，那就當我幹兒子呀？乖兒子！”
    薑懷雪看眼前捂著臉的薑行雨，又看了眼在薑懷雪旁邊，嘴裏說著“乖兒子”“乖曾孫”的人。
    這人居然就是他們之前在阿水家裏吃席遇到的奇怪老頭子，他怎麽在書院？
    怎麽現在纏著他弟弟又是叫乖兒子又是叫乖孫子？
    這好像罵人啊。
    “這位先生，”薑懷雪看自家弟弟捂著臉，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我不想理你”的氣息，還是決定解救一下弟弟。
    ……雖然弟弟這幅生無可戀的樣子很好玩就是了。
    “啊，是你啊，”奇怪的老先生看向薑懷雪，眼睛也亮了一下，“你長得也好，要不要給我當曾孫？兒子也可！”
    薑懷雪把生無可戀的弟弟從這位奇怪老先生手裏救出來，護在身後。
    “請問發生了什麽？”
    “那日一起吃席，你不是說我那孫子可能已經有意中人了嗎？”奇怪老頭見薑行雨不給他編胡子辮子，隻能自己把辮子給編了，“但我回家之後那小子還是沒有意中人，所以說我損失了一個曾孫，你得陪我一個！”
    “把他賠給我就是了，”奇怪老頭指了指薑行雨，又看向薑懷雪，“再加一個你也可。”
    薑懷雪：“？？？”
    什麽鬼。
    於是隻能求助於薑行雨來解釋。
    經過解釋，薑懷雪才得知實情。，同時覺得不可思議。
    事情是這樣的。
    下午吃完席之後，薑行雨如同往常一般回書院念書，然後就遇到了同來書院看望友人的奇怪老頭。
    奇怪老頭請薑行雨給他胡子編兩個辮子，因為其他小老頭都有可愛的小曾孫給編胡子辮子，就他沒有，他可真是太可憐了。
    薑行雨看他一個老人可憐兮兮的，也就幫忙編了一個……然後就被纏上了……
    要他編胡子辮子，企圖認他當曾孫，甚至還讓他當兒子？
    還說什麽這個月休沐帶他出去釣魚玩兒。
    他讀書的時候就來煩他，還說什麽這樣讀書簡直沒有前途，跟著他讀書，當朝丞相就是他。
    這簡直和騙子一個樣啊。
    薑行雨隻想努力讀書，其他的東西都不信沾上，自然是拒絕了這個小老頭。
    然後小老頭就纏他纏地更緊了，甚至更過分的是還想收他姐姐當孫子或者兒子！
    他告到教書先生那邊去，居然連教書先生也不敢管，還有人讓他幹脆認了得了。
    都說他走了好運，這奇怪小老頭是院長朋友，身份地位都挺高的。
    但薑行雨隻覺得這個人煩。
    鳳鳴書院人來人往，說話的人多，他們說話的聲音也被淹沒。
    “哎呀，讀書有什麽好玩的？”小老頭拉著薑行雨的手，“祖父帶著你釣魚玩兒去！”
    然後偏頭看著薑懷雪：“乖曾孫，你也來。”
    “不好意思，”薑懷雪把小老頭的手扒拉開，“請問你看見一可愛小孩兒就要認曾孫？兒子？”
    “那當然不是！”小老頭瘋狂擺手，“我就是覺得行雨特順眼，而且讀的書又多，人也聰明，將來必當大官兒。”
    “最重要的是——”小老頭拉長了聲音。
    “他性格挺悶，逗起來還挺好玩。”
    薑懷雪不由得點頭。
    今天能在行雨臉上看到除了“麵無表情”之外的表情，確實不虧啊。
    這小老頭不愧是可以做出“吃席坐小孩兒那桌”舉動的人。
    “但這也要詢問行雨本人想不想吧？”薑懷雪摸了摸薑行雨的頭，“老先生你這樣死纏爛打，我弟弟是絕對不會認你當太祖或爹的——而且我娘親還在呢。”
    “  你要當我弟弟的爺爺或者太祖，怎麽也得經過我娘親和我的同意啊。”
    說著，朝著芸娘努努嘴。
    芸娘無奈一笑，“是的，老先生你這太突然了……”
    “好吧，”剛剛還熱烈的小老頭一下子焉了，他看著薑行雨，“你真的不想當我乖曾孫或者乖兒子？”
    薑行雨猛搖頭。
    小老頭又看向薑懷雪：“你呢？”
    薑懷雪也搖搖頭。
    小老頭又看向芸娘。
    “你會同意嗎？”
    芸娘無奈笑道：“這得看他們的意思。”
    被接連拒絕，小老頭懨懨的，“那我等你下次來書院了再問。”
    見事情算是告一段落，薑懷雪朝著奇怪小老頭揮揮手。
    “拜拜啦。”
    隨後帶著娘親和弟弟走了。
    薑懷雪和這奇怪小老頭說了挺久的話，書院門口的人也早就散光了，是以他們走得異常輕鬆。
    走在去往馬車的路上。
    薑懷雪詢問薑行雨的意見。
    “行雨，你覺得他怎麽樣？”
    “……”薑行雨眉頭微皺，“他講得確實比書院裏的先生好，他鬧騰我這幾日，學到了和書院中先生完全不同的東西。”
    薑懷雪了然點頭，看剛才那小老頭拉著薑行雨急匆匆去釣魚的樣子，可能是那種實踐出真知的教育方法。
    其實這種教育辦法挺好的，有素質教育那味兒了。
    但是這也太奇怪了，這小老頭胡亂認人啊，好奇怪。
    薑懷雪繼續詢問：“那行雨打算跟他學習？給他當幹兒子或者是曾孫？”
    “不要，”薑行雨罕見地皺眉了，“他好奇怪，總是企圖逗我，說什麽想看我變臉……我不想理會他，我要看書，沒時間理他。”
    “嗯，”薑懷雪點頭，也沒把這古怪小老頭放在心上，“所以說，你在書院和同學相處好不好？”
    薑行雨點頭：“尚可。”
    薑懷雪懷疑的眯起眼，頭戰術後仰：“你的尚可的標準是什麽？那我剛剛怎麽沒看到你朋友和你說話？你能說出每天中午和你去食堂幹飯的人的名字嗎？”
    薑行雨張張嘴。
    “我沒有和別人起衝突。”
    薑懷雪再次戰術性後仰。
    “你是不是一般不和別人說話？那當然不會和別人起衝突了。”
    薑行雨：“……”猜、對、了。
    過了三秒才道：“我是去讀書的……”
    “哎……”薑懷雪歎氣摸摸薑行雨毛茸茸的腦袋，“哥哥想讓你有個美好的讀書的回憶。”
    讀書，不能讀死書，他需要交朋友。
    她希望弟弟身上有幹掉渣爹的果斷，但是也要有平常小孩的天真。
    若是行雨隻是為了幹掉渣爹而努力讀書，那是不是太瞧得起渣爹了，那行雨的一生是不是過於可悲了。
    渣爹不值得薑行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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