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就像是一個葬場。
    一座座巨大的十字架匯聚在一起，構成了一幅宛若惡魔審判的恐怖的光景。
    林恩一眼就認出，那些全部都是他天使軍團的成員！
    是那些和他的主母一起鎮守在空間中樞附近，幫助他在深淵當中建立起通往外界穩定通道的那一群在這裏奮戰了幾個月的天使。
    她們沒能在最後那一刻跟著他一起逃亡，而被永遠地留在了這裏……
    這一刻。
    林恩的情緒激蕩到了一個幾乎難以複加的程度。
    他的表情逐漸猙獰，磅礴的殺意甚至讓那蒼白的烈焰都在一點點地轉向那猩紅的罪火。
    可是他還是感覺到了那麽一絲生者的氣息。
    他衝入其中。
    在那個葬場當中不斷地搜尋。
    終於。
    就在那座葬場的一座巨大的十字架上，他看到那個尚存一縷氣息身影。
    那是一個深淵的天使，她低垂著頭顱，無序的力量在一點點地侵蝕著她最後一絲的生命力，就像是敵人並不急於讓她就此死去，而是要讓她飽受折磨之後，再奪走她的生命。
    林恩見過她！
    在他第一次降臨深淵時，她就站在大天使弑利葉的身邊，是她身邊的一個護衛。
    “醒醒！你怎麽樣！你還活著嗎？！”
    林恩雙瞳激蕩，目眥欲裂，他立刻動用全力，想要遏製住她體內那無序力量的擴散，挽回她的生命。
    終於。
    那個天使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她顫動地艱難地抬起了頭，染血的雙眼從漆黑的發際之下看到了麵前那個男人的麵孔。
    那一刻。
    她的雙手驟然用力地握緊，那渙散的眼中也仿佛一瞬間閃過了一道象征著希望的光。
    她的嘴唇發顫，雙瞳劇烈地顫動。
    就仿佛自己看到了幻覺，萬萬沒有想到在這生命的最後一刻，竟還能看到她們的領袖。
    “陛下……”
    而即便到死，她們依然把他當做他們所效忠的那位大君，當做他們的路西法大人。
    “你不要動！我立刻救你下來！”
    林恩咬牙，整個心都在滴血。
    他就要為她治療。
    但也就在這個時候，遠處的迷瘴當中突然傳來了一陣陣異常的波動，就像是有什麽東西在靠近，密密麻麻。
    而也就是在林恩毀掉她手腕上的那枚釘子時，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雙眼流血。
    “走……”
    那一絲聲音低若蚊蟲，就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而那一刻林恩才發現。
    她的心髒之上也早已經被一根鐵釘貫穿，無序的力量就像是一劑毒藥，連通她的生命和靈魂一起被釘殺在這十字架之上，她的本源已經隻剩下最後那一絲殘留。
    “你說什麽胡話，我帶你一起走！我帶你離開！”
    林恩目眥欲裂。
    但那個天使用力地搖了搖頭，她的眼中倒映著林恩的身影，隱約仿佛有晶瑩流動。
    “陛下……我難以想象您會回來這裏……但請離開吧……您應該已經看到了……我的靈魂已經被他們蠶食殆盡……現在留在這的，隻是一絲意識的回響……”
    “我恨欣慰您能帶著大部分人逃出去……”
    “離開這裏吧……”
    “陛下……”
    “請您帶著墮天使們的榮光，就像您往昔率領我們的先輩時一樣，我們永遠是您的魔女，也永遠是您一輩子的仆從與護衛，願您……榮光永存。”
    那一刻。
    她的身上綻放出了最後的微光，雙眼中跳動著能在臨死之前最後再次看到他們領袖的感動，那是她生命的最後升華。
    她已經意識到林恩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她們的陛下還沒有脫離險境。
    而她能在這生命的最後一刻再一次看到陛下的身影，這對她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跟我回我的世界，也許我可以救你！”
    “您知道這沒有意義的……不要把這裏的事情告訴任何人，也不要讓我的姐妹們看到我的死……您救不了我的……這隻會給士氣帶來動蕩……”
    “快走……”
    她低聲地乞求。
    “如果王連這點勇氣都沒有的話……您又怎能讓我們效忠……”
    她沒救了。
    就和她說的一樣。
    她靈魂已經被徹底摧毀，這隻是她意識最後的回響，破鏡已難圓。
    林恩望著她眼中的誓死，遠處的波動也變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那一瞬間。
    也就是在她想要燃盡自己最後的一絲力量，在此誓守的那一刻。
    林恩的初誕者之力驟然籠罩了她的全身，將她拖入了自己的那金色的夢境當中，將她那意識的最後一絲回響，定格在了此刻的永恒。
    “陛下！！”
    “我不想再放棄了，我不想把自己變得像鐵一樣冷酷，我們已經犧牲了夠多了，我也知道未來還會一次又一次更多的犧牲，但我不想讓這一切變得沒有價值。”
    “我救不下所有，我也知道肯定會有不得不放棄的時候……”
    “但哪怕隻有一絲機會，我也不會讓我的人平白地犧牲……哪怕隻能救回一個！”
    嗡——
    刺目的金色邊境就像是漣漪一般刹那間擴散了出去，湧入了那波動傳來的深空的最深處。
    他的目光染血，五指激蕩。
    在那灰塵被吹散的那一刻，整個空間中樞都在那放大的金色漣漪中被包裹。
    那數以萬計聽到動靜趕來的被汙染者也就像是空中浮萍一樣，被定格在了那金色的漣漪當中。
    他的手一點點地收緊。
    “我不是你們效忠的那位大君，但在你們拜我的那一刻，那我就是你們的王！”
    嗡——
    那些被汙染者就像是火焰當中的灰燼一般轟然破散。
    一切都發生在這無聲的寂靜中。
    那個天使沉浸在那金色的夢境當中，她怔怔地遠遠地望著這一幕，就像是突然懂了什麽一樣，她的眼裏浮動出了一絲濕潤與晶瑩，浮動出了一絲釋然與悲戚。
    他不想把他們當做箭袋裏麵的箭，不想把他們隨意消耗。
    哪怕時局與命運讓他不得不這麽做……
    他也不想……
    他也許可能真的不是他們曾經的那位君王，但他們……都是那位溫柔的王。
    一定要活下去！
    無論如何……
    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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