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常家餘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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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河城之所以得名,據傳是因為距離此城幾裏之處,有一條曾以水質清澈聞名方圓萬裏的古河道。
    據清河縣的縣誌記載。
    那條古河道被喚作‘渭河’,清河縣境內的渭河,最寬處有百餘丈,頗為壯闊。
    可惜滄海桑田。
    不知是河流上遊改道,還是水源被破壞的緣故,這條古渭河早已幹涸,隻餘下依稀能看出的河床,以及密密麻麻、五彩斑斕的鵝卵石。
    烈日當空,未至炎夏已有幾分燥意。
    一層扭曲的熱氣,在大地之上蒸騰。
    一道遁光掠過長空,自遠方天際而來,這道遁光呈銀白之色,如劈落的閃電刺啦一聲落在河床上。
    銀白電光散去,顯露出一道黑衣短發,滿臉冷漠之色的青年,正是匆匆趕來的顧青。
    他一手還揪著個修為低微的嬌小女修。
    顧青將這嬌小女修放開,冷聲出言:“你所言的常天虹埋下之寶物,就在此地?”
    他斬殺常興以後,便回到重傷的合歡道藍姓女修身旁,給那女修種下神識禁製,打探了一番消息。
    藍姓女修所言,確是與白薰無有出入。
    而後他便攜著藍姓女修,與白薰和從樂善堂順手帶來的女娃匯合,令此二女助那女娃掌控樂善堂。
    樂善堂對於他而言,微不足道。
    但對於這一縣百姓而言,無疑是個巨無霸,他斬殺常興常大善人以後,自然不能任由樂善堂就這麽毀於一旦,亦或是陷入爭權奪利之中。
    那女娃,便是他尋的樂善堂新堂主。
    有白薰和藍姓女修相助,那女娃上位是必然的,至於日後,那女娃能否壓服其他人,就不是他考慮的範疇了,總歸不過是隨手為之罷了。
    嬌小女修聞言,身形一顫。
    她眉眼低垂,咬咬牙,說道:“是!前輩,確是在此地,但老祖他具體埋在哪,我也不知道。”
    “不必知曉埋在哪,隻要在這清河縣範圍內的渭河遺址範圍內,我自會尋到。”
    顧青如是說道。
    他眉心處無形的神識散開。
    從魔靈澗之中出來,顧青的神識,已能籠罩周遭八百餘丈,也即是方圓五裏有餘。
    將方圓八百丈的河道掃過。
    “沒有。”
    顧青收回神識。
    他再次揪住嬌小女修的後脖領,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電光,刺啦一聲遁出八百丈。
    這嬌小女修,名喚常月。
    是常家最年輕的修士,修為隻有煉氣一層,據說是旁支出身,那常興還有意收下此女做個幹孫女。
    但常月此女對此很是抗拒。
    顧青先前已去了搬遷到清河縣範圍內的常家一趟,沒了常天虹這個煉氣大圓滿境的修士,常家的中堅力量被其他敵對家族趁勢掃空,隻餘下三四個煉氣前期的修士,以及兩個煉氣中期的年老之修。
    可笑的是。
    淪落到此般境地,常家眾修竟還在內鬥。
    顧青的到來,自是令常家眾修如臨大敵。
    常家眾修短暫的團結起來。
    在與顧青緊張的對峙了幾息後。
    顧青幹脆利落的出手,輕而易舉便將常家眾修盡數鎮壓,本來他沒想殺人,畢竟常家都破落到如此地步了,他殺人奪寶,也意義不大。
    他欲要知曉有關焚燒常興此人的殘骸後,所發現的,那塊金色之皮的消息,順帶打聽一番他在進入魔靈澗前,誅殺的那女修是何身份。
    奈何常家眾修各懷鬼胎,每個人都有一個說法,最後試圖借助陣法暗算顧青。
    顧青隨手將陣法破了,將常家眾修誅殺殆盡,隻餘下這個和其他常家修士,不太對付的嬌小女修。
    這常月早就被排擠得夠嗆了。
    銀白閃電般的遁光之中。
    顧青不知想起什麽,瞥了眼常月。
    ‘我斬殺此女那些同族的時候,此女的臉上竟然有些快意……’他的目光玩味。
    滅了常家,他幾乎沒什麽收獲。
    常家這些修士,早就被搜刮好幾輪了。
    他進入魔靈澗前,誅殺的女修是何身份未打聽出來,有關那塊金色之皮的消息,也半點兒未得到。
    他最大的收獲,應當是將常家餘下的幾畝靈田,掘地三尺,將所有的靈土,連帶著其上種植的血晶稻黎,都轉移到了石碑空間內。
    他打算在石碑空間內,種植靈米,甚至是靈草,畢竟石碑空間裏的時間流速,是外界的三倍,這一點若能充分利用,他就有了源源不斷的修煉資源,但此事需從長計議。
    石碑空間內的靈氣有限。
    他還需要在其內修煉。
    故而他種植的靈米,或是靈草不宜過多,避免將石碑空間內的靈氣盡數吸幹。
    八百丈疏忽而過。
    銀白閃電刺啦一聲落地。
    顯露出顧青和常月,一高一矮兩道身影,顧青的神識立時散開,籠罩八百丈。
    無形的力量籠罩下,常月的神情變得古怪,她微微仰頭,看著黑衣短發的青年,不知在想些什麽。
    “找到了。”
    顧青眼中閃過喜色。
    竟如此快,便尋到了那常天虹的遺藏!
    他再次扯住常月的後脖頸,身形一晃。
    電光衝天而起,朝一側行去五百丈,還未落地,顧青便朝著前方的河床虛抓。
    “這河床偽裝的還挺像。”
    顧青低聲自語。
    前方的河床,無數的土石騰空而起,飛快的在一旁堆了個高聳土丘,少頃,一座黃金鑄就的圓形台子,出現在顧青和常月的眼前。
    顧青閃身上前。
    他按在這圓形的黃金台子之上。
    ‘隱匿靈力波動的陣法!’
    他手中微微用力。
    噗!
    他的五指,插入黃金鑄就的台子,如撕幹枯的樹葉一般,將這黃金鑄就的台子撕開,濃鬱的靈氣頓時撲麵而來,他的神情微露喜色。
    他的神識一掃。
    “五百塊中品靈石,基礎丹藥兩千餘瓶,還有兩顆絳真丹,一瓶破障丹,這常天虹活得久,積累果然渾厚!”他揮手將這黃金鑄就的台子,連帶著裏麵的靈石、丹藥等物,盡數收入石碑空間內。
    黃金鑄就的台子被他收走,一個幽深的大坑出現在眼前,大坑的地步是處洞窟。
    “嗯?”
    顧青的目光微閃。
    他在這洞窟之中,聽到了水聲。
    這水聲自遙遠的地方傳來,經過這幽深的大坑之地,那洞窟傳出,愈演愈烈。
    他回到常月的身側。
    常月此女沒有半點兒表情。
    “怎麽,林某取走了你常家最後的遺藏,你這位常家子孫,就沒有半點兒想法麽?”顧青冷峻的臉上,展露一絲輕笑,對常月此女出言。
    常月的神情微動。
    她單膝跪地,說道:“隻求日後林前輩能帶著常月修行,常月願為奴為婢。”
    顧青看著常月,搖搖頭:“跟著林某不行,但林某可以給你找個好去處。”
    常月神情一副激動的模樣,在地上狠狠地一磕,大聲回應道:“多謝前輩。”
    “腦袋都磕破了,唉。”
    顧青歎息一聲,失笑道。
    這常月也是個心智堅定的,他正好將此女引入閑鶴派修行,就如那林聽雪一般。
    ‘想起林聽雪,也不知道她將陰煞玄功修煉到了什麽地步,是否完成了煉氣前期的修煉?應當還沒有,畢竟她入門的時間還很短。’
    顧青彈出一道回春術。
    常月隻覺額頭一陣癢麻之感傳來,隨即她磕出來的傷口,已飛速的痊愈,隻餘下淺淡至極的紅印。
    隨後她發覺自己再次被揪住後脖領。
    一絲無語之感,在她心中泛起。
    這位林前輩……
    莫不是養過貓?
    顧青揪著常月,來到一截長滿綠草的大壩之上,將嬌小的常月輕輕丟在一旁。
    他負手看著前方,那裏的大坑已有水流湧出,很快化作巨大的水坑,將附近的河床淹沒,滔滔的流水一瀉而下,攜著泥沙滾滾東去。
    濃鬱的水汽,彌散開去。
    常月上前幾步,看著前方被淹沒的古河道,怔怔許久,一種莫名的感覺出現在她心頭,揮之不去。
    “你家老祖竟將河眼給堵住了,這是有意,還是無心?如今渭河複流,不知要衝毀多少民居,阿月,你隨我去看看,順便救救人。”
    顧青摸了摸常月的頭。
    他的稱呼,悄然化作阿月。
    他一手攬住此女的腰肢,身形化作電光往下遊而去,常月臉色有些發紅,卻也是迅速平複下來。
    “為什麽要管凡人的事?”她膽子也大了些,略作掙紮,有些不解的問道。
    “怎麽,阿月你是仙人麽?”
    顧青平靜回問。
    常月張了張嘴,未作回應。
    顧青看著下方即將衝毀的民居,他伸手虛抓,凝出一隻血色的靈力大手,連帶著這處民居之下的河床都給鏟了下來,虛托著搬至岸邊。
    “仙師!”
    “多謝仙師救我性命!”
    一個賴頭布衣中年人,自民居而出,對顧青納頭便拜,還欲說些什麽,眼前卻已不見顧青的身影。
    如此顧青飛遁兩百餘裏,共搬走十二座民居,從茅草屋,到三間瓦房,不論有無人住,皆是如此。
    常月越發不解。
    在她看來,這些都是無意義之事。
    這些凡俗之人在河道居住,本就有此險患,合該有此劫難,可這位林前輩竟是不惜耗費大量靈力,一路遁出兩百餘裏,將這些人救下。
    “我等可不是仙人,莫要被人稱一句仙師,就以仙人自居,我等不過是強大些的凡人,亦或稱作修行人,而修行二字,講究心無外物,我自求一顆本心無悲無喜,無虧無欠,如此方能圓滿。”
    顧青看著滔滔大河,注入一條更寬闊的大江,扭頭對常月說道:“你日後修行,也當循本心而修。”
    常月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緊接著。
    她再次看向顧青,問了句:“那河眼因林前輩而現世,即便林前輩在大水席卷之時,將這些人救下,但這些人在河道開荒的田地、蓄養的家畜,皆是化作烏有,且他們估計也不能真住在岸邊……”
    顧青聞言,神情陡然變得古怪。
    他瞥了眼常月。
    “管他呢。”
    他滿不在乎的吐出三個字。
    “一心無礙,餘事不過煙雲過眼,一念轉空,萬緣俱如河沙消散。”他扭過頭,對常月眨眨眼。
    常月聞聽此言,身軀一顫。
    她恍惚間,似悟到了什麽。
    可細細思來,卻是什麽都抓住。
    最後。
    她若有所思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