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心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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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想要再進一步問問細節,時間不允許,隻好明天再來找曾祖父答疑解惑了。
    今天的遭遇著實超出了金尚對常識的理解,花了太多精力在揣摩金掃帚的事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金尚也有些心神不寧。
    重生加穿越,讓金尚的“先見之明”打了很大的折扣。
    為了搞清楚這個似是而非的世界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初中開始,金尚就仔細研究過前世和今生造成差異的關鍵。
    最大的變故,發生在宋初的澶淵之盟。前世的宋真宗在寇準的脅迫下禦駕親征,幸運擊殺了遼大將蕭撻凜,然後順勢借坡下驢,簽訂了城下之盟。
    今世的大宋就沒那麽幸運了,沒有澶淵之盟,隻有澶淵之戰,遼滅北宋,吸取了遼太宗耶律德光的教訓,坐穩了北方的江山,宋國殘部退入江南,以半壁抵禦遼國侵襲。
    這個世界的大宋,依然很弱,但是不慫,沒有澶淵之盟,殘宋反而趁著幾十年後遼國衰落的機會,一舉北伐功成,且順利收服幽燕,整頓長城防線,再造神州。
    可惜,立國之初埋下的大患,依然不是人力可以挽回的,作為華夏古代史上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不抑兼並的封建王朝,宋朝衰落的速度遠超想象。內部叛亂此起彼伏,外有契丹,女真和蒙古輪番崛起挑戰,大宋朝最後還是轟然倒下。
    紛亂得如一鍋粥的中原大地還沒決出一個新王,接近巔峰期的蒙古人從北方殺了進來。這就猶如在烈火中添了一桶油,瞬間引燃了整個東方大地。應運而生的大夏太祖,三十年南征北戰,幾乎將戰馬能夠抵達的區域全數征服,創造了一個遠邁漢唐的大帝國。
    老祖宗打了個樣,後世子孫們也不好過於懈怠,一代又一代向著全新的未知世界開拓,如推土機一般碾平了一個又一個土著國家。
    隨著大航海時代的到來,陸權封建大帝國的局限性就表露無疑,沒有強大的遠洋艦隊保護,澳洲南洋群島的利益就很難拿得穩。
    東非沿岸,波斯灣和印度據點接連放棄。伸向高加索的手也縮了回來,從歐洲的混戰中脫身。全力鞏固亞洲的地盤,將斯拉夫人的活動區域壓製在極難開發的北極凍土帶,甚至連瀕臨太平洋的勘察加、楚科奇、雅庫特大部分都捏在手裏。
    和巔峰期相比,夏國確實衰落了,但全世界唯一三洋大國的牌麵依然很硬。
    南邊的蒲甘,安南、南洋群島等地要麽直轄,要麽以“大中華共榮聯盟”的形式結成了緊密的經濟和軍事同盟。
    還有一部分土著與華人混居的國家,也受到了夏國極深的影響。
    在大洋對麵的北美西北角,也有三個個以華人為主,漢化印第安人為輔的大國,總地域囊括了阿拉斯加和西半部加拿大,以及原屬於英吉利的俄勒岡殖民地。
    這些都是膨脹到極限後堅持不住,不得不戰略收縮的大夏王朝留給此世華夏子民的遺產。
    也無怪乎有人會酸溜溜地揶揄大夏讓稱霸世界的機會從手邊溜走,隻看國土變化,確實會有一種世界盡在掌握中的錯覺。
    『即便如此,似乎已經足夠了。七點八億?完全開發出來,養活七十八億可能有點難。打個對折,三十九億綽綽有餘。這個體量,立於不敗之地並不難。』
    有這麽好的基礎,波瀾壯闊的大時代似乎近在眼前了。這個未來,似乎比前世的祖國還要美妙得多。
    ……
    第二天,一宿沒睡好的金尚,看著同樣滿眼血絲的金時,正在和老者等著吃早餐。
    待金尚坐下後,侍者才將豐盛的食物端了上來。
    “昨天太過突然,沒有反應過來,金尚,是不是私底下偷偷學音律寫歌,卻沒搞出什麽大名堂的那個別扭小孩?”
    “嗯?”
    金尚瞬間將質問的眼神投向了父親金時,能夠察覺到沒什麽大事可幹的兒子在幹什麽的,隻有他了。
    金時尷尬地別過臉回應道:
    “我年輕的時候,也玩過樂器,學過舞蹈,雖然不精通,但也覺得你創作的流行歌還挺不錯,就是唱得不怎麽樣,彈奏得也很一般?”
    創作?
    金尚哪有那個閑工夫?
    就是將前世比較出名的幾首曲子改編得簡單一點,興之所至,隨便練練手,緬懷一下已經回不去的人生。
    至於為什麽從來不在公眾場合表演?
    “小馬紮樂隊”不配,金尚覺得自己也不配。
    德不配位,抄襲什麽的,特別敗人品。外行聽不出來,內行就不一定了。摸一摸生平的經曆,對比一下曆史作品,基本就能猜個七七八八。就好比足球場上放水踢假球,球迷不一定看得懂,可想瞞過朝夕相處,配合默契的隊友和知根知底的教練,是絕對不可能的。
    他們或許不知道你從哪裏抄來的,找不到幕後的“槍手”,但依然會將你釘在剽竊的恥辱柱上。
    “文抄”也得有技巧,上來就一通亂抄,真把自己當文豪,一點都不注意保護自己,估計離“塌房”也不遠了。
    “咱們老黃家,除了讀四書五經的謙謙君子,就是蠻橫無理的莽夫,少有你這樣精通音律和創作的才子。”
    聞言的金尚,連忙表明態度。
    “我喜歡閑暇時擺弄樂器,偶爾也喜歡高歌一曲,但是絕對沒有在這方麵深耕的意思。”
    “也對,你用不著和樂師,伶人之流搶飯碗。時刻要牢記,士大夫的跟腳不能丟,哪怕他換了個名字,千變萬化,也不會有本質區別。一旦淪落為民人,再想擠進來,就難了。”
    老家夥一副古代宗族大家長的做派,讓聽聞的金尚心中不由得暗自腹誹,麵上還要裝出一副受教的樣子。
    “冒昧問一句,所謂‘天命’是什麽?”
    對這一點,憋了好久的金尚終於問出了口。
    “不知道。”
    曾祖父十分光棍地答道,
    “幾百年時間,有太多信息在口口相傳中變了樣,隻能根據自己的體驗來慢慢摸索總結。但是,每代傳人的能力特性都有較大差異,所以,我的經驗,也不一定完全適合你。”
    總的來說,這玩意似乎是個的“家宅平安係統”,初代是怎麽覺醒的不清楚,繼承者全是被長輩“點化”的老物件啟迪得到“金手指”的。
    嚴謹地分析,大概能得出“金手指”是屬於人的,器物家具家飾等隻是載體。
    這些“老物件”集中在隸屬於自己的家中,比如金尚得到的是一枚掃帚掛飾,黃正廓的是某代皇帝賞賜的宮廷禦用燭台。
    第一件啟發“金手指”的物件隻是引子,隨著時間的推移,持有人會逐漸掌握將壯大的力量附著在各種各樣的“家具”上麵的方法,獲得更多更強的增益效果。
    至於怎麽變強?
    七分看老天爺有沒有賞飯吃,剩下的三分,就在“金手指”覺醒的時候萌發的天命裏。
    老黃明顯是屬王八的,得苟;
    金尚的寶貝金掃帚則告訴主人:修身養性,別暴露了自己膚淺的本質,治國平天下你不行,至少先齊個家呀,老鐵?
    金尚掛在脖子上的金掃帚,是黃正廓的一位姨太太閑暇所做,黃正廓十分喜愛,掛在書房裏解悶,後來無意中附著了“清掃塵埃,掃除負麵情緒,提高辦公效率”的功能,增益加持太弱,黃正廓有更好的,於是玩膩了就送給兒孫們玩耍,才有了昨晚那麽多事。
    神奇,似乎又不夠神奇。
    黃家曆代子孫眾多,枝繁葉茂,幼兒夭折率極低是常態。幾百年大風大浪過來了,極少承受致命的打擊,家主幾乎沒犯過會導致大災大難降臨的錯誤。
    沒有逢凶化吉,遇難成祥的大氣運,也平平安安繁衍到現在,大家雖然散了,一個個小家星落四方,大多也還平安康健。
    死老頭的許多行為雖然不討喜,大抵還是做到了為子孫後代遮風擋雨,沒有教外人給欺負了。
    可惜,這些有“天命”加持的老物件,待原持有人亡故後,會逐漸失效,淪為普通的家具、飾品或者工具。一朝天子一朝臣嘛,前朝的尚方寶劍確實斬不了今朝的官,死了的前族長,也管不了後繼者如何作妖。
    金尚這個空缺了幾十年後出現的新繼承者,確實讓黃正廓很興奮。可一夜休息之後,冷靜下來的老家夥,還是不得不得出了比較消極的結論。
    “走仕途,也許真不合適你,那無形的天花板,會壓得你喘不過氣來。除非,你願意當一個昏官,庸碌地過一輩子。可這也太浪費你手裏的‘金掃帚’了,咱們家,也就你有點振作的態勢,別辜負了先祖的饋贈。”
    “我懂,會重新考慮將來的出路。”
    再過幾年,互聯網時代到來,不好好打造人設,將身後屁股上的屎擦幹淨,祖孫三代的家醜,遲早會被扒個一幹二淨,那可就什麽臉麵都沒了!
    想想前世的日不落女王,能作為吉祥物壽終正寢已經很幸運了,幾個子孫都混成了網紅了,不僅經常上八卦新聞,還被狗仔隊堵門偷拍你敢信?
    遺老遺少們,還是當個接地氣的正常人比較好。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審時度勢,沒事別自己往大坑裏跳。
    “你爺爺就是不甘心,所以活成了笑柄。也怪我,從小讓他接受的教育有問題。結果,努力了大半輩子的目標,就那麽煙消雲散,擱誰也受不了。”
    “所以,才更應該讓國人知道,爺爺確實很可笑,很荒唐,但是,逼瘋他的,不是自己的愚蠢,而是這個急速變化的時代。”
    塑造形象,打造人設,又不是胡編亂造。將一些被人刻意忽略的細節展露出來,交給後世人評價,總比被人兜頭扣一盆子屎要強得多,
    “可以被人笑,但一定要讓大家知道,爺爺……不僅僅是個笑話,還有很多很多值得銘記。”
    “大略我是認可的,你有什麽具體的手段?”
    “時代變了,向上,有很大的局限,不確定因素太多。那麽,就幹脆沉到市井中,借助大勢,乘風而起。”
    “你……去做吧!有什麽需要可以讓你父親轉告我,黃家財產,大部分捐了,小部分分了,剩下的不多,但也能在關鍵時刻幫點小忙。”
    說完,黃正廓臉上難得露出了幾分疲憊的神色,
    “我活著,還能庇護一二,我要是不在了,那些個隻會吃喝玩樂,成天敗家的子孫們,不知道有幾個能平安終老。幸好有你,能讓我放心不少。”
    ……
    回家的路上,一邊開車,一邊嘀咕的金時說道:
    “沒想到咱們家還有這樣的大殺器,今後,你就是老不死的暗中支持的家主了?”
    “不至於,老家夥當了幾十年的不倒翁,總不會真的一點底牌都沒有。那麽多兒孫輩,隻敢背後罵,沒一個敢不聽話的。”
    “你這態度……還真是不客氣。”
    金尚撇了撇嘴道:
    “長這麽大都沒見幾次麵,沒說過幾次話,一天的長談就想讓我感激涕零,無以為報?想多了!至於好處,別惦記了,那些肥頭大耳的叔叔伯伯,侄子外甥,姑舅老表,我管他們去死!以後該幹什麽就幹什麽,所謂的‘天命’,曆代先祖都是半桶水,如何開發利用,也是隨緣。我會盡量試著發揮出‘金掃帚’的力量,但是,強求不得……”
    “也對,不拜蒼生拜鬼神,君子所不取。自立自強,外物隻是輔助。”
    “老爹也是個有智慧的人,怎麽就沒幹出一番事業來?”
    “我年輕的時候,難多了。”
    “現在也不晚,還能趕上末班車,您才四十出頭,有機會……”
    “再說吧。”
    幾家連鎖生鮮超市,火鍋店,製衣廠,大小也算是基業。隻是,老爹金時的天分可能不在創業打天下上麵。這一支的血脈裏麵,似乎天然就帶有一股瘋狂的意味,所以,他才會喜歡折騰並不賺錢的足球俱樂部。
    激情,是競技體育永遠不會缺少的主題之一。
    “我想了想,拆分商務運營部門,讓你當個常務副經理,似乎差點意思。按照老不死的猜測,‘家’這個概念,並不僅僅限於家人和居住的房子。古有以家為國,今有以廠為家,你是不是也能化家為企,發揮你的金掃帚的特性,甚至製造出一批帶有特效的優勢道具。比如,讓人勤奮不摸魚的辦公桌,加班不打瞌睡的坐墊等等。”
    “您這是得了資本家的病,卻沒資本家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