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金尚和南家兄弟聊起這方麵的事的時候，順便說起了娛樂圈、藝人和商界的相處模式，多打聽了一下以前不感興趣的內幕，才明白梅應年那麽評價的緣由。
    各行各業的壁壘是現實存在的，現代社會，對專精的要求越來越高，基本不可能再出現一兩個人才的加盟和鼎力相助就能起到根本改變的作用。
    人與人之間的往來，難免會結成利益圈子，排斥外來者。
    絕大部分藝人，如果沒到藝術家的層麵，也沒有代表作傍身，老百姓認可度不高，或者不為主流文化所容，其實是很難混的。十幾年前，大紅大紫的戴義琴都頂不住壓力，由此可見，局外人想要隨意插足，改變原有的格局到底有多難。
    如果不是現今的社會風氣從保守轉向開放，戴義琴想要東山再起，恐怕不會這麽容易。
    圈內人願意帶戴義琴一起玩，除了金尚和南家兄弟力挺外，也有這年頭真正為主流厭棄的，其實是那些不知道什麽成色的歌壇所謂“土搖”以及文藝圈的“新浪潮”、嚴肅文學領域的過於媚俗和反傳統的傾向。
    相比之下，複出的戴義琴玩一玩重金屬、流行搖滾等，當真不算什麽。
    對一個人的印象好壞，並不絕對，有對比，才有差距。和那些莫名其妙的“牛鬼蛇神”相比，曾經被視作異類的戴義琴，都看起來順眼多了。
    當你提出要掀了屋頂透透氣，被人阻止的時候，再順勢提出開一扇窗戶，抵觸之心就不會那麽強烈了。
    也就是說，比起打壓複出的戴義琴和一眾有點吵吵嚷嚷的後起之秀，主流文藝圈子更加排斥的，另有其人。
    今夕文化和南家兄弟趕上了好時候，戴義琴的出現，恰好填補了中間地帶的空白，雖然也會招來極少數極端分子的敵視，大部分相對溫和的業內人士，並不會生出太強的抵觸之心，再加上戴義琴確實太紅了，身上擔負著太多人的利益，有人保駕護航，大家也是樂見其成的。
    放大到娛樂圈和商界的層麵，主要矛盾不一樣，但道理是相通的。
    別看文藝圈子實際產出的經濟價值不值一提，但這一行，並不能完全以賺不賺錢來衡量，文化這種東西，在衰落的時候，是最後堅守的陣地，強勢的時候，就是無堅不摧的征服武器，比刀槍劍戟，巨艦大炮還要管用。
    但凡有點底蘊的民族，都不會疏忽文化陣線的戰鬥。
    由其衍生出來的娛樂產業，天然就和一般商業行為有不一樣的行為邏輯，和它最類似的，就是體育，尤其是世界第一運動——足球。
    文體不分家，某種程度上，是很有道理的，他們對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來說，其價值和作用，在現代社會的表現是差不多的。
    和後來所謂的流量明星不一樣，現在的文藝圈子，全民娛樂化的傾向並不嚴重，絕大部分業內人士，還是以文藝工作者自居的，賺錢之餘，博一個體麵的藝術家身份，幾乎是每個人的願望。
    正常的商業合作，通告往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買賣的是明星藝人的肖像權、知名度和人設，以其為代言宣傳的商品背書。
    本質上，就是錢貨兩清的交易，便宜也好，貴也罷，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誰也別怨誰。
    至於商界和藝人之間的關係往來，絕大部分，其實也沒多少。
    走這條路的，雖然時刻以文藝工作者自居，可實際上，絕大部分拋頭露麵的大明星，文化水準是低於平均線的。真要有點讀書成才的希望，老百姓估計也不會願意自家孩子去闖陌生的文藝圈。
    正因為如此，他們更需要娛樂公司，經紀公司來包裝並保駕護航，在文藝工作者和業外人士中間，多了一個食利集團，情況就變了。
    就好比戴義琴，火了之後，他實際上是很忙的，哪有時間去處理一大批商務合作？
    還不是都交給公司和經紀人去辦？就算自己想要親自插手，也不一定有那個能力，動輒幾十頁的商務合同，一般人壓根看不懂，更不了解其中有沒有坑人的陷阱。
    於是，一個以明星藝人為中心的利益團體就成型了。
    有合作，找經紀人！
    這樣一來，不就成了公事公辦的商務局了麽？
    說白了，還是利益驅使的不同行業的在彼此競爭，分配利益。
    梅應年和南家兄弟的解釋，讓金尚明白了，沒什麽業外人士跨行過來，很難玩得轉文娛圈的原因。
    太封閉，太專業，使得抱團取暖的藝人和文娛公司，合夥起來坑外行的錢，一點壓力都沒有。
    煤老板進來試了試水，覺得無利可圖，就走了；鋼鐵和房產大佬進來，體驗了一把暴發戶的爽快，轉頭去玩更加直觀，更好掌控的足球去了；互聯網大廠進來，信心滿滿地要做顛覆者，流量加大數據等於成功的鬼話說多了，結果掏錢的客戶不買賬，自己信了。
    以前是藝術，現在是商品，但又是純粹的商品，使得任何莽撞闖進來，顧頭不顧腚的暴發戶們全都灰頭土臉，乖乖認慫。
    任何深度合作，業外公司要是沒有熟悉的業內人士帶著玩，大家基本都不會參與到完全不懂、風險不可控的文娛產業中來。
    如果不是有金尚來組局，恐怕連二舅梅應年都不一定玩得轉；至於南家兄弟和戴義琴，倒是能聯絡到不少二三線的藝人和從業者，但是找錢的能力和商業變現能力太差，即便他們真能湊局辦一場晚會，上哪找讚助商，能夠說服哪家電視台播出，全國有哪家發行公司能將光碟擺上各個大中城市的貨架？
    還不得金尚代為引薦，讓老金、梅應年和他的合夥人、以及朱靜筱和吳蟬等人幫忙？
    事到如今，金尚才突然發現，自己和今夕文化現在處在一個極為有利的位置上，業外企業和生意人，十分需要文娛圈子的影響力，但找不到門路。
    絕大部分在市麵上活動的掮客，你都不知道他有幾斤幾兩，甚至說不定是騙子。
    而業內的藝人、經紀公司、影視製作、唱片公司等等，空有知名度和影響力，也隻能在自己的小圈子裏刨食，卻很難找到開發周邊價值的合夥人。
    『真是後知後覺啊，居然現在才發現，自己提前握了張好牌。』
    文娛產業方興未艾，還處在轉型途中，離真正狂飆突進式的大發展，估計還有好幾年。
    這就造成了，國內壓根沒有類似好萊塢八大電影製片廠那種橫跨多個領域，將上下遊產業鏈完全打通的巨頭存在。
    能夠在細分領域，占據重要地位的娛樂公司都不多。
    今夕文化這個不務正業的非主流文化公司，已經是排名非常靠前的存在了，更難得的是，涵蓋的業務，已經涉及了絕大部分產業鏈的業務了。
    有報刊，有雜誌，有綜合門戶網站，有通訊和社交媒體，有製作動畫、漫畫、小說、出版和連鎖書店，有視頻網站，參股合夥企業有影視製作能力，有院線，發行渠道完善，有手機和遊戲主機等終端設備生產能力，甚至和電視台關係不錯，有足球隊，有老金的服裝廠和品牌。
    別看各個業務板塊有強有弱，但都有一定的存在感。
    如果再補強玩具娛樂，休閑遊戲和主題樂園等，多拍幾部玩具廣告片，搞電影宇宙，吃一波特效發展和3D影院的紅利，已經可以視作一個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的袖珍迪斯尼了。
    事實上，金尚已經不自覺地往這條路上走了。諸如封神、西遊、白蛇傳、西遊記、九鼎戰爭、格鬥之王、架空曆史等等，都已經在路上了。
    至於主題樂園，既然能和二舅梅應年合夥建“三國城”以及影視基地，再順勢開發一波遊樂場，特色旅遊公園度假村，主題樂園等，有多難？
    甚至，融資渠道都打通了大半，有自家合夥的銀行，底線都已經兜住了。
    『這麽一想的話，公司在文化產業上走的其實比互聯網還要遠啊。有心栽花，才有個花骨朵毛尖，無心插柳，柳卻早已成蔭了。』
    如果不是參與不了廣播電視網，金尚都在琢磨一下，是不是要搞個類似傳媒集團那樣的龐然大物。
    當然，現在的產業布局，其實已經比較完備了，再深入加碼，也沒那個實力。
    正在看電視的李萱回過神來，見金尚眼神沒有焦距，心不在焉地思索著什麽，於是好奇地問道：
    “還在想你的春節晚會？”
    “嗯，籌備得還是挺順利的，沒兩天，大部分聯係的人，都表示很有興趣。”
    “大年三十晚上播出？”
    “下午兩點到五點半，錄播，所以得提前安排拍攝。”
    “明明不是晚上，為什麽叫晚會？”
    “這不重要，老婆餅裏沒有老婆，夫妻肺片和夫妻也沒關係。錄播嘛，晚上錄，白天播，怎麽解釋都好。”
    李萱也沒有計較男朋友的狡辯，十分中肯地說道：
    “咱們暫時沒有能力辦直播晚會，錄播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初學乍練，悠著點比較好。不過……”
    頓了頓後，李萱建議道，
    “我看你在網上發布了籌辦春節晚會的新聞，點擊量雖然多，但熱度和群聊討論度其實很一般。要不，搞個統計投票活動吧，讓大家選一選，希望看到哪些藝人，喜歡看什麽樣的節目之類……”
    “對對對，投票互動，為什麽我沒想到？”
    一拍腦袋，頓覺失誤的金尚，懊喪的自我埋怨道，
    “這幾天確實想太多，拿手絕活都忘了。炒作，互動，有參與感，有交互，才能得到網友的關注，並迅速出圈。”
    忙暈了頭，都忘了最大程度利用自己掌握的互聯網社交媒體工具，簡直不可原諒。
    金尚立刻打電話，讓值班的員工迅速編寫預案，在群聊，京城學聯論壇，以及綜合門戶網站上，掛了問卷調查以及發起投票。
    又是一個星期一，金尚急匆匆載著李萱來到公司，立刻讓技術員調出了綜合統計報告，看著接近六十萬的關注流量，以及近十萬的參與投票，不由得喜笑顏開。
    平均一個人貢獻兩次點擊，每六次瀏覽就有一個投票用戶，這年頭的網絡活躍程度，太高了吧。
    也是，現如今網上的資訊十分稀少，知名站點也不多，京城學聯論壇和北方聯合在線網站就占了很大一部分，除了看國內外新聞，玩遊戲，以及與其他網友聊天互動，其實也沒什麽好做的。
    好不容易有個關注度比較高的話題，大家立刻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這就跟一潭死水的氛圍中，突然冒出個大新聞，一大堆“吃瓜群眾”立刻就將其頂上頭條，熱度提升極快。
    不僅如此，網站回複，論壇跟帖和群聊信息發送量大幅提升，所謂的“圈子”氛圍對流量的吸附力度，第一次展現在金尚眼前。
    “意外收獲啊。”
    忍不住喃喃自語的金尚，回到辦公室後，才長舒了一口氣。
    因為籌備時間太短了，今年的第一屆春節晚會，質量肯定不會太高，哪怕有戴義琴願意幫忙出場，拉一些圈內人士登台捧場也一樣。
    真正的局限在於，這到底是一批友商聯合起來搞晚會，對外的說辭，還是一次公開年會。
    既然是年會，肯定會有員工節目和一係列的娛樂小遊戲。
    如果說央台春晚偏向於嚴肅、莊重、喜慶和舉國同歡的話，金尚籌備的晚會，肯定得往休閑、娛樂、輕鬆、接地氣等方向發力。
    不求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隻要能圈住一大批路人觀眾，證明這個活動，明年可以繼續辦下去，就行了。
    當然，也不能太過肆無忌憚，到底是過年慶典，總不能給大家添麻煩吧。
    既然大家都有意向合作，進度自然是很快的，周一下午，朱靜筱就給金尚介紹了一個暫時賦閑在家，雖然沒籌辦過春晚，但有過許多其他晚會經驗的導演加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