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是我找領主聯盟幫忙的，可是我沒想到芙蘭莎回到深水城了。”莉莉安用毛巾擦幹了臉上的水漬，然後親昵地在泰婭身上蹭了蹭，“她是萊拉最信任的副手，也是愛與美之女神淑妮的誓言騎士，真正的聖騎士。隻是在你來深水城的前一年，萊拉似乎交給了她一個很隱秘的任務，到今天再次出現，她已經消失三年了。”
    “這聽不出哪裏可怕啊？”
    “有些描述隻存在於市井謠言之間，但傳得沸沸揚揚的謠言本身其實也能說明一些問題。曾經，幾乎深水城每一場與其他城邦的利益糾紛，都伴隨著城內城外一些勢力被莫名其妙地血腥清算。以至於很多貴族，包括無冬城、銀月城、博德之門這些城市的權貴都在猜測，萊拉·銀手也有一對‘白手套’負責處理‘雜務’，芙蘭莎就是被懷疑者之一。如果領主聯盟找芙蘭莎出麵，同時剛才芙蘭莎的話是對我們釋放善意的話，那可能代表萊拉的意思是會在事情發展到徹底失控之前，清算卡薩蘭特。”
    “是不是當年的阿瑪麗婭，在他們的心中也和剛才的芙蘭莎一樣？”卡爾像是在自言自語地問著，忽然又抬起頭，“對了，是誰審問了你？問了些什麽？”
    “哦，是一個治安官，不太麵熟，可能是南部那邊的。問了一些不痛不癢的問題。對了……我倒是奇怪，為什麽一天功夫，深水城裏到處都是你要送卡薩蘭特十萬龍金的謠言，也真敢想……”
    “維克托·卡薩蘭特放出去的消息。”
    “哦……啊？”回過神來的莉莉安茫然無措地看著卡爾，“不是……什麽意思？你又是怎麽知道這茬的？！”
    卡爾道：“他親口說的。我被帶到了深水宮。維克托親自和我說的。”
    將一天前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訴莉莉安之後，她臉上的焦慮也變得越來越重。
    “突然成為所有人的焦點，感覺怎麽樣？”莉莉安苦笑問道，“光是擺到台麵上的，深水城官方，不知背景的賈什，和尚在籌謀的維克托·卡薩蘭特。還不包括那些暗處的目光。”
    “我想戳瞎他們。”
    ……
    簡單地吃過午飯後，卡爾還想在床上小憩片刻，被監押了一夜，的確沒有睡上好覺，盡管窗外的雨聲還有點吵鬧，他還是打算讓緊繃的神經暫時放鬆下來。
    “我有一種預感。眼前發生的這一切充滿了荒誕感。像是某個已經被擰緊的發條終於鬆開齒輪，一台勢不可擋的機器被釋放……寶劍海的滔天巨浪即將匯聚成海嘯撲向這座城市。卡薩蘭特的危機，隻是最初水麵上一個不起眼的漣漪。”
    神色中仍是愁慮的莉莉安看著陰沉無比的天空道：“先前找布裏確認過的事情早上也有了結果，卡薩蘭特無論是公賬還是私下在黑市的支出都沒有十分明顯的變化，開支沒有增加，但是即便破產在即，每一筆日常的流動也同樣沒有減少……而且卡薩蘭特家族往日風評在維克托手上也有了扭轉……他們到底在密謀什麽……“
    卡爾聽著莉莉安的自言自語，思想已經漸漸放空，但在一片陰沉混沌之中，他仿佛又聽到了許多嘈雜的聲音。
    城市守衛的警哨聲、叫嚷聲、喊殺聲還有一些羸弱痛苦的呻吟乃至哀嚎……
    “卡爾！卡爾！卡爾！”
    又是黃昏十分，他抬眼時陰暗的天光也逐漸失去最後一分色彩，莉莉安在旁邊將他從夢境中喚醒。
    “怎麽了？”
    莉莉安指向窗外，即便是雨夜裏，仍有一些忽明忽滅的火光顯得刺眼。
    “外麵！打起來了！街頭衝突！”
    “什麽？”
    卡爾三兩步來到窗邊，德林格爾莊園周圍幾乎四處都是零落的喊殺聲，衝突並不密集，但覆蓋的規模極大，隱約可以在雨幕中看到其他貴族或富商家中豢養的守衛也已經拱衛在各自主家的庭院門口防備地看著街上的衝突。
    “阻止他們！”
    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卡爾已經嗅到了一些陰謀的味道。
    “魔法不是萬能的。我做不到讓這麽多人從衝突中平靜下來……”
    “那怎麽辦？！”
    “等城市守衛處理吧。”莉莉安同樣憂心忡忡地看著街道上的血戰，“北部區有著深水城最好的治安和最少的人口，因此相對的，北部區常備的守衛力量也是所有城區中最稀缺的，精銳的獅鷲騎士們倒是可以迅速抵達現場，可也不能在短時間內組織這麽大規模的衝突。”
    約莫二十多分鍾之後，從其他城區趕過來的城市守衛們漸漸掌控了局麵，一些暴力衝突的參與者被控製，而還有一部分尚能逃竄的，見到大批城市守衛自然迅速作鳥獸散。更多的人，已經被打倒在地，幾乎無力反抗的參與者被抬往神殿或者診所接受治療。
    “看起來，我們隻是站在高樓上的看客，但實際上，我們卻在漩渦的正中央……”
    莉莉安的擔憂很快就成為了現實。
    擁擠的街巷回歸平靜，已經是兩個小時後的事情，但臉上已經多了幾分疲態的薩斯第二次上門拜訪卡爾。這一次他的身後，是密密麻麻的身著黑袍甚至已經遮住麵容的精銳城市守衛，或者說，是被稱之為“深水軍”的城市禁衛。而他的手中，還舉著一張已經被雨水浸濕的紙。
    上麵的墨跡過於新鮮，因此也被衝刷掉了許多，但不妨礙辨認，這是一張由領主議會擬定的拘捕令。卡爾·德林格爾的名字赫然在列。
    ……
    被推入地牢之前，卡爾聽到背後響起的一個熟悉的聲音。
    “溶雪之月（五月）這場將被載入城市曆史的血腥衝突，需要有人承擔責任。”
    “而德林格爾家族，已經有了相當的社會地位，是那些深受折磨的難民們所能認可的祭品。卻又不是貴族，不享受任何豁免權。剛好，你在整個劍灣，似乎再無依靠，沒有任何人，站在你的戰船上。”
    “你那些源源不斷的金子雖然誘人，也查不到來源，但對深水城，對卡薩蘭特而言，這些都不夠有吸引力。”
    “最引人注目的，是如果你的墜落，乃至死亡，能換來暫時的和平，領主議會將毫不猶豫地做出決斷。”
    “畢竟，議會隻為城市本身負責……更何況，你已經違反了遊戲的規則。盡管你不是故意的。”
    “記住，不要讓血，流到深水城的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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