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焦香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
    維克托自肩頸向上的皮膚幾乎被生生燒褪，一些肌肉組織在空氣中跳動著，場麵極為可怖。
    卡爾看起來則已經徹底放棄了所謂的對決，鮮血順著肋下的劍刃自然流淌著，逐漸失去的意識已經剝奪了他反抗的可能。
    “小朋友……你低估了一個……戰士……”
    唇齒間已經看不到半分完整的皮肉，但維克托依舊艱難地沉吟道。
    這是一次毫無疑問的偷襲，維克托甚至沒有看清卡爾如何催動魔網，念誦咒文，熱浪就已經噴湧而來。但即便正麵承擔了烈焰的傷害，仍不足以將他擊垮，數年的冒險經曆，已經讓他的忍耐力遠超常人。
    維克托抬起腳，將接近休克的卡爾一腳踢翻在地，隨後高舉自己的劍刃超過頭頂。
    “贏家已經產生了……”
    鮑比顫巍巍地舉起小槌。盡管一切幾乎隻發生在瞬息，但僅僅幾秒鍾的功夫一切就已經超出了掌控。明天早上深水之末出版社恐怕會用一整個版麵來渲染這場決鬥。
    “我宣布，維克托·卡薩蘭特先生，贏得了本次公開決鬥的最終……”
    ……
    “別急……”
    這一聲無比沙啞的呼喊幾乎隻有場內幾人聽了個明白，但硬生生阻止住了鮑比落槌宣判。
    仰躺在地上的卡爾一隻手捂著創口，另一隻手撐在地麵上。那道可怖的傷口，此時正連帶著皮肉一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而卡爾自己也仿佛恢複了氣力一般，直起身子盤坐在地。
    “來……維克托先生。”
    他再一次，如以往那般張開雙臂。
    全場目光掃向另一側的維克托，他同樣也被眼前的場景所震撼。的確聽說過類似巨魔的生物，擁有極其可怕的再生能力，而他完全沒料到，這種以血換血的作戰模式，能在人類之間的決鬥中見到。
    “卡薩蘭特大人，這……”鮑比有些尷尬地放下小槌，等待著維克托的意思。
    如若放在年輕時，他恐怕會毫不猶豫地強忍著疼痛與敵人一決生死，但如今，身為卡薩蘭特的信標，與一個悍不畏死的年輕人換命，實在不值得。
    那股詭異的烈焰如果再次命中，失去意識倒下的，很可能是自己。
    他並沒有放下劍，而是同時舉起了另一隻手——雙手高舉，這意味著麵對一個小年輕的挑釁，麵對著十萬龍金的賭局，維克托·卡薩蘭特選擇了退讓。
    “令人震撼……小家夥。”維克托有些釋然地將劍丟到腳下。
    站在看台上早已心急如焚的阿瑪麗婭立刻手握聖徽越過欄杆，飛奔到維克托麵前，一遍遍祈禱著洛山達的光輝。治愈的聖言緩慢修複著骨肉，卻難免增添一些創痕。
    “卡爾，你沒事吧？”
    莉莉安稍慢了兩步，扶住了麵容堅毅的卡爾，在仔細觀察了卡爾的傷口之後，卻發現那所謂的飛速愈合的傷口，竟然隻是用次級幻影製造出的幻像。
    “你！唔！唔！”
    “噓——”卡爾咬牙訕笑了一下，然後轉頭看著鮑比，“看來已經有定論了不是嗎？”
    再三確定這場決鬥已經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之後，鮑比也隻得將小槌敲響。光論場麵，這絕對算不上一場精彩的決鬥，但今夜之後，深水城將發生的一切，才是真正的對決的開始。
    “卡爾·德林格爾先生……用我們意想不到的精彩手段，僥幸戰勝了維克托·卡薩蘭特大人。真是……相當令人窒息的對決！”
    話音未盡之時，再也無力支撐沉重身軀的卡爾隻覺意識已轟然消散。
    痛感，無力感隨著精神的放鬆，瞬間填滿肉體，在眾目睽睽之下，卡爾附著在自己傷口上的魔法褪卻殆盡，那可怖的劍刃創口，伴隨著肆意噴薄的血流，就這樣重新暴露出來。
    “卡爾！卡爾！！”
    ……
    ……
    “莉莉安，即便是最簡單的法術效應，也將引發最宏大的變革。任何鬥爭都是如此。”
    ……
    ……
    再醒來時，卡爾卻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浩蕩星海之間，朦朧的光輝與無際的星海包裹著自己朽爛的軀殼，如同那日，自己剛剛從龍蛋中睜開眼時的那突兀的混沌感一般。
    “汝，本應隕落。即便血脈超然，亦有無數傳奇夭折於繈褓。”
    在晦暗之間，一個龐大如星辰的銀白色身軀，赫然矗立在卡爾麵前，這條巨龍的體型比如今的紅龍之王克拉維克雄偉億萬倍不止，但卡爾卻發現，自己竟與對方自然地平視著。
    他想要伸出手，卻發現自己的雙手已經化作了夢寐以求的赤紅鱗片覆蓋的雙翼，四肢正平穩地踏在虛空之上。
    “夢境嗎？”
    卡爾不自覺地張開喉舌，而一句太古龍語卻自然地從口中倏然飄出，在寰宇之間消弭於無形。
    “自然。”
    ……
    “卡爾！”
    床上的小家夥眼皮抬動了一下。
    “導師！導師！卡爾醒了！”
    “過量失血昏厥了，早晚會醒的，就是沒想到他的恢複速度居然也是跟著人類走的，這副肉體也太脆弱了。”
    輕若遊絲的呼吸聲傳入了卡爾耳中，一股清涼卻溫潤的液體則被灌入口中。
    “我算是知道克拉維克給我這麽多財寶是幹什麽用的了。這小家夥再這麽來上幾次，他的拜師禮還不夠給他救命用。”
    那熟悉的、有些沒心沒肺的腔調響起時，卡爾終於從昏迷中徹底解放了出來。
    “噗——哈……”
    仿佛溺水的嬰孩一般，卡爾大吸了幾口氣，才看到希雅有些心疼地拿著一個空瓶站在窗邊。
    精靈法師斜睨了卡爾一眼道：“不錯啊，公開決鬥，還是挑戰一個在深水城裏根深蒂固的貴族。”
    “導師你說的，成為一個貴族，應當有血性的一麵……我睡了多久？”
    “三天……零兩個小時，讓小丫頭給你做點兒吃的東西吧。”希雅抬頭看了一眼窗外的滿天繁星，“也虧的永聚島的事兒沒耽誤太久，不然你現在得在死者之城裏躺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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