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弦神秘地送別眾人之後，又抱起他的琴在哈欠之門酒館裏彈起了小曲。少有人為他叫好喝彩，也可能是這裏的熟客已經習慣了欣賞如此動人的音樂。
    “距離演出開始還有一段時間，我們可以去碼頭區轉轉。”卡爾看了一眼所謂的門票如是說道，“碼頭區被富人和貴族們稱為最危險的城區之一，到底能有多危險呢……”
    “那你很快就會知道的。一群做著城市中最危險和辛苦的工作的人，卻生活在最惡劣的環境中，會催生出怎樣的人形。”
    不知為何，雷納在說出這些話時，語氣中多了幾分義憤。
    “就算是被深水城剝奪了貴族的地位，您也不至於和碼頭區產生多少聯係吧？”卡爾試探著問道。
    雷納冷哼了一聲：“我也隻是深水城中的一介平民而已，我不比他們中的任何人高貴。深水城的上流人士們不屑與他們為伍，將他們比作糞池中的蛆蟲，而在我眼中，能夠心安理得享用著他們創造出來的財富，還能在輝煌的廳堂見譴責他們的人，才是醜陋的老鼠！”
    這一番觀點在城堡區的街道裏被說出來多少有些過於振聾發聵，以至於道路旁的衛兵們也不時側目。
    卡爾還在奇怪這個理論上應該財富自由的貴公子究竟被如何戳到了痛點，莉莉安則是趕緊拉著兩人鑽進了小巷裏。
    “嘿！冷靜點兒雷納先生。我現在知道你抱著怎樣崇高的理想了，但也不至於讓全深水城都知道無燼的兒子是一位偉大的護民官吧？”莉莉安尷尬地撓著頭發，“這裏是城堡區，你的話不就是在罵街上走的每一個人嗎？”
    “我覺得那是他們應該反思的東西。”雷納終於止住話匣，“我帶你們去看看就是了，相信你們見過碼頭區的慘狀，就會明白我的話是什麽意思。”
    “您……對碼頭區很熟悉？”卡爾猶豫了片刻問道。
    “不，我可以說是沒有在那裏留下過任何痕跡。”雷納迅速回答，“但你們別懷疑，這絲毫不妨礙我看著城市守衛大廳中堆積如山的卷宗，有三分之一出自碼頭區。各種殺人、街頭暴力、入室搶劫、拐賣人口、奴隸貿易和走私……每個人都貫徹著堅守深水律的誓言，卻沒幾個人敢於介入碼頭區，真正改變那裏的人民。”
    卡爾疑惑道：“不是也才三分之一嗎？”
    “剩下的三分之二裏，有百分之九十是戰場區的。”雷納的語氣更加嚴肅，“這兩塊城區中的居民，完全生活在九獄之中！如果阿斯蒙蒂斯向他們投出橄欖枝，他們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接受……等等……阿斯蒙蒂斯……”
    雷納的怨天尤人戛然而止，卡爾和莉莉安仿佛也突然想到了什麽！
    “是啊！你真是天才！雷納！”卡爾興奮地錘了一下雷納的胸口，“的確如此！對於我們而言，所謂的獲取力量、財富，來換取靈魂交給惡魔，這樣的交易完全是虛無縹緲且難以理喻的！這是因為我們擁有著能夠寬裕地生活的資本！但那些生活在碼頭區和戰場區的人不同！”
    “沒錯。這的確是能說得通的。對於那些病困交加、饑餓難耐的人來說，隻要能換來金錢和地位，哪怕深水城血流成河，哪怕自己變成惡魔，那也是一筆劃算的買賣！”莉莉安皺眉道，“但如果事實如此……我們恐怕得盡快找到這一切的幕後主使了。麵包與牛奶的誘惑力，對貧困者來說是無窮的，當他們得知有如此渠道，隻會更瘋狂地圍繞在惡魔的身邊，死心塌地地為他們賣命！”
    “雷納先生，我不知道你真正的想法，是不是想幫碼頭區和戰場區的貧民們脫離苦海，但我相信，你一定不希望深水城成為惡魔的樂園！”卡爾拉起雷納，往碼頭區狂奔而去。
    “時間不多。我們晚上還要看戲呢！”
    ……
    從城堡區到碼頭區的視覺衝擊，完全不亞於看到兩條太古龍搏鬥的場景。
    眼前瞬間被破敗不堪的工棚、貧民窟堆砌的廢料建築和擠滿了兒童老人卻又無人看管的救濟棚所取代。走在任何一條街上，都能聽到不遠處某個轉角傳出的呻吟和來自被施虐者的慘嚎。
    每一幢建築的牆上幾乎都有血痕，路燈也被石塊或棍棒敲碎，魚腥味籠罩在城區上空，變成無法化開的作嘔空氣。
    “看到了吧，卡爾、莉莉安，這就是北地明珠、劍灣最偉大的城市中的某個城區的樣子，肮髒、混亂、破敗、貧困！”雷納用他長袍的衣袖捂著口鼻，一邊試圖揮散渾濁不堪的空氣。
    但沿著鮮魚街沒走兩步，甚至卡爾都來不及回應雷納的問題，他們就遇上了地道的碼頭區問候。
    “卡爾！小心！”
    左側轉角的陰影處，幾個壯年男子手持著短刀、匕首和長棍飛掠而出，領頭者以極快的速度抄起武器砸向走在最前方的卡爾。
    與此同時，暗地之中一陣破空之聲，兩枚弩箭一前一後射向莉莉安和雷納。
    “好彩頭！別給老子打死了，這娘們水靈又值錢，看他大爺的，一身珠光寶氣！”
    另一個壯漢滿口葷話地掠襲上來，甚至將最前麵的男人也甩在身後。
    為首家夥的短刀距離卡爾的胸膛不過兩步之遙時，卡爾掌心轉瞬劃起一道電弧灌注入指尖，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撲向劫匪的皮膚。
    “維克托也就算了……怎麽在碼頭區還有人要我的命？”
    弧光閃過，劫匪幾乎沒有多少反抗的餘力就被電暈在地，不停抽搐著。
    這種叫做電刃的戲法或許是低階法師被近身時少有的防身手段，殺傷性相當有限，但實際上對付沒有經過多少專業訓練的地痞流寇相當實用。一些城市守衛有時候也會向安民法師會批發一些釋放類似戲法的魔法物品。
    至於為什麽選擇電刃，是因為卡爾一時間沒想到什麽精彩的自衛手段，但對於撲向莉莉安的那個家夥而言，恐怕就沒那麽好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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