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蘭莎的表情讓卡爾心頭浮現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雖然他明知道，最近幾天所謂的平叛應該要完全收尾了，但對於萊拉在和曼德裏希的這輪角逐之中到底要割舍掉多少東西，他心裏完全沒譜。
    他撕開了新鮮的火漆印，上麵的字跡相當潦草，應該是某個特工在萬分緊急的情況下尋找時機傳遞出來的重要情報，而且上麵已經印了米爾特的印章，說明信中的內容已經得到了豎琴手同盟高層的確認。
    卡爾視線一掃，但第一條，就驚得他差點兒下巴沒掉在地上。
    “曼德裏希在蒙麵領主評議會上提出申請，要求蒙麵領主議會、萊拉·銀手以及領主聯盟共同發出諭令，將這場叛亂的主要領導城邦即銀月聯邦、雅塔、匕首灘從領主聯盟除名。”
    “這曼德裏希是在幹什麽？痛咬一口自己人？”卡爾有些疑惑道。
    這些城邦必然受到了曼德裏希的指示，否則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達成什麽聯合。別看領主聯盟內部千瘡百孔，但是那些反對深水城的勢力更不是鐵板一塊。雅塔、匕首灘和銀月聯邦互相之間都有很多懸而未決的矛盾，若不是有利益，哪有這閑工夫來招惹深水城。
    而且別人他不清楚，雅塔的水男爵是什麽貨色卡爾再熟悉不過了。是壞人，但絕不是蠢人。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在劍灣這種環境下是絕對正確的。換句話說，被曼德裏希推舉到台前的這三位演員，必然是深受厚祿的，而且卡爾能打包票，當初這幫人聚在一起談條件的時候，曼德裏希必然在事後替他們各自安排好了退路。
    這會兒曼德裏希在深水城的聲望已經到達頂點，再親自跳出來反咬一口的風險太大……而且，這一舉動完全沒必要啊，如果一切是曼德裏希安排的一出戲，那他根本不用親自來當這個惡人。反正事後領主聯盟隻要能夠存在，就必然會調查這起叛亂的根源，還用得著他來這兒再多插一句嘴？
    這種極度反常的情況讓卡爾忽然有些摸不準曼德裏希的真正目的了。
    接著，他又看向曼德裏希在評議會上提出的第二條意見。
    “這場叛亂很可能由路斯坎幕後的布雷根傭兵團主導，而傭兵團則由一群卓爾為主體，在這場戰役之中，深水城犧牲良多，但必須要讓卑劣的路斯坎人付出代價。深水軍主體未損，因此，建議發起一場由深水軍為主力的複仇遠征。同時，由領主聯盟出麵協調，督促無冬城與米拉巴派遣軍隊共同作戰。”
    ……
    卡爾茫然地抬起頭，看著芙蘭莎：“這上麵的東西沒寫錯？要是光看曼德裏希在評議會上提出的建議，那這家夥可是整個深水城的大忠臣呐！”
    “我們都清楚這不可能……雅塔那三個城邦腦子被騾子踢了我都能相信，但隻有賈拉索這一個人，他絕不可能當曼德裏希的棋子。他有布雷根傭兵團傍身，本身就沒必要依附於曼德裏希，更何況再有了禁忌奧典之後，他的實力更加無法限製。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個聰明人，去給曼德裏希當台階踩？”
    卡爾點頭。將這封文件直接丟進了熊熊燃燒的壁爐裏。
    “雖然消息傳遞出來了，但是米爾特卻並沒有指示豎琴手做出什麽反應。看起來包括萊拉在內，都還在觀望曼德裏希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
    芙蘭莎點頭：“時間不站在萊拉這邊。但不得不說，曼德裏希真的非常聰明。他在評議會上這些提議簡直把自己洗得比精靈古堡更加潔白無瑕。而且提議仿佛都真切地在為深水城的利益考慮……他把自己的最終目的隱藏得越深，領主聯盟和豎琴手的調查就越困難。你看，在這場動亂爆發之前，有誰能嗅到哪怕半分危險的味道？”
    “我覺得有一些不對勁。”
    卡爾從床上爬了起來，沉默地回憶著。大概五六分鍾之後，他突然抬起頭：“最近有無冬城的消息嗎？”
    “無冬城？為什麽突然這麽問？”莉莉安和芙蘭莎都奇怪道。
    卡爾急切地說道：“曼德裏希為了殺巨龍，從無冬城裏借調來了所有的克製巨龍的武器，龍禍！而製作這些龍禍需要耗費那些高階法師很長時間的精力。”
    “所以呢？”
    “你想啊。曼德裏希就這麽好巧不巧地找到了達格特·無燼費盡心力也找不到的皇冠？你我心裏其實都清楚，這玩意失竊一定就是曼德裏希暗中指使的。偏偏為了得到王冠，達格特·無燼還非要接受曼德裏希的條件……像曼德裏希這樣的人，布了局，就為了幾把龍禍……”卡爾表情嚴肅地捏著下巴，思緒之中還有些鬱結
    但聽到卡爾說到這兒，莉莉安卻突然說到：“對了！有沒有一種可能！曼德裏希獲得無冬城的所有龍禍，本來根本就不是拿來對付紅龍的，隻是偏碰巧你吹響了號角，才用掉了這些龍禍的。”
    “你繼續說！”卡爾抓到了隱隱約約的思路，連忙催促道。
    “就算曼德裏希會預言魔法，在交換這些龍禍的時候肯定也算不到會有巨龍來攻擊深水城。他問無冬城要走全部的龍禍，目的就是——為了讓無冬城沒有龍禍！”莉莉安像竹筒倒豆子一樣劈裏啪啦地將所有思路都說了出來，“所以我覺得，會不會有一種可能，曼德裏希的目的其實在防禦更薄弱、更容易攻克，距離路斯坎更近的無冬城！而他拿走龍禍，是因為他和你一樣，聯合了某個巨龍種族，到時候會幫助曼德裏希去攻打城市？！”
    這是一個無比大膽的猜想，但是被放到三人麵前的時候，他既荒謬無比，又仿佛像個黑洞，想讓人去深究。
    “我很不希望這個可能是真的……”卡爾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張豎琴手通訊專用的紙鶴，刷刷幾筆，將剛才討論的結論寫在了上麵。
    “如果真是這樣，恐怕……曼德裏希和賈拉索真的在謀劃整個領主聯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