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開足馬力，前哨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建成的東西。將螢木村事務暫時委托給索林之後，卡爾又騎著巨角牡鹿與莉莉安一同回到了浮石鎮。
    然而，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還沒有來得及抽出空去深入調查曼德裏希，他的人會率先找上門來……甚至上門的人是不是曼德裏希的直係，他也有些摸不準。
    來人是一個自稱稅吏的男性半精靈。他的著裝很考究，雖然一眼能看出不隸屬於任何貴族家庭，卻依舊透露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貴氣。很像是一個在官場中混了許久的老油條，今天到浮石鎮來，反倒是有一種屈才的味道。
    他自然不是一個人來的，十幾個精壯的士兵還在領主宮之外候著。這幫人的扮相和城市守衛類似，但卡爾一眼便能看出，他們的素質絕不是普通的守衛所能比擬的。
    “這曼德裏希倒還真是看得起我。”卡爾無奈地攤手，隨後自顧自進入議事廳中。
    他才剛打開議事廳的大門，裏麵的景象讓他的麵色驟然冷了下來。這深水城來的小吏，竟然泰然自若地坐在主座之上，將二郎腿架上桌麵，頗為囂張地看著陪坐在一旁的芙蘭莎和帕恩。
    饒是二人有著極好的修養，卡爾也能看出他們的情緒實在包含著絲絲憤怒，卡爾進門不過幾秒，那稅吏似乎還沒有察覺到氣氛有什麽不妥，看芙蘭莎和帕恩都微微低頭不語，又有些惱火地拍桌道：“不會上點兒酒水茶點？這就是浮石鎮的待客之道？”
    臨了，似乎還覺得有什麽不妥，那稅吏又叫囂道：“你們那個什麽伯爵怎麽回事？深水城如此重要的事物，我親自登門，難道還要再等他幾個小時？”
    聽到這句話，卡爾一時之間也是微微發愣，不知道這個稅吏到底是壞還是蠢。浮石鎮如今賬麵上的力量，不發起主動戰爭，隻作防禦的話，哪怕是深水城全力進攻，抵擋起來也是綽綽有餘。哪怕萊拉·銀手本人來了，恐怕也不敢拿出這種態度在浮石鎮的領主宮裏擺譜。
    “德林格爾伯爵有要事出門處理了，請您耐心等待一段時間，伯爵大人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芙蘭莎依舊壓製著怒火，語氣有些僵硬地回複道。
    “等一段時間？有要事？”那稅吏的聲音猛然拔高了八個度，尖利得有些刺耳，“什麽事情能比城市事務更加重要的，難道那個德林格爾伯爵不是領主聯盟成員，也想跟著那幫叛徒造反了不成。”
    “請耐心等待。”芙蘭莎機械地重複著這句話。她實在不明白，這個跳梁小醜一樣的角色到底是誰派出來充當使臣的……深水宮的官吏在叛亂中難不成都死完了嗎？
    沒想到，芙蘭莎這話似乎更挑起了這個稅吏的怒火，他的視線死死地盯著芙蘭莎，隨後冷笑道：“等待？等待？行啊！在這領主宮裏收拾出一間屋子，你陪我一起等怎麽樣？”
    話剛出口，就連剛才一直低頭裝死的牧師帕恩也有些驚詫地抬起頭。這個稅吏的言論是在太過震撼，而且他也發現了站在門口的卡爾，腦子裏瞬間開始猜測起故事的走向來。
    短短一兩分鍾，這稅吏帶給卡爾的震撼自然也是隻多不少，他也無比好奇，芙蘭莎卸任萊拉·銀手的貼身顧問也沒幾個月，但凡在深水宮裏混過一段時間的官吏應該不會不清楚這女人先前是一副怎樣的麵孔，畢竟無論是在外交談判的場合，還是替領主聯盟處理一些“髒活”，芙蘭莎的手段都是讓人聞而膽寒的存在。
    也正因如此，她在深水城做了這麽久的事兒，敢於上前撩撥的人卻屈指可數，或者說偶爾有幾個不開眼的家夥稍有冒犯，甚至都有概率在下半生直接與男女之事無緣。
    好家夥，這兄弟比我還猛。卡爾在心裏給他豎了個大拇指。但為了不讓領主宮現在就產生什麽流血事件，卡爾還是輕咳了一聲。
    “抱歉，讓您久等了。我就是卡爾·德林格爾。請問閣下不辭辛苦造訪浮石鎮有何貴幹？”卡爾來到芙蘭莎身後，按住了她的肩膀，以防她動手。
    見卡爾到場了，那稅吏總算是稍稍收斂了一些。但表情依舊無比倨傲，也絲毫沒有從主座上離開的意思。他像是不經意地將代表領主聯盟二級執行權的獅心徽章給放到了桌麵上，隨後故意拖著長音自我介紹道：“我是萊巴茵，深水城稅務官。奉蒙麵領主議會之名，收取稅金。”
    卡爾也不生氣，他的心態已經迅速調整到了看跳梁小醜的狀態，幹脆配合著放低了姿態：“稅金不是剛交過一次嗎？每年歲末月初的時候上繳一年的稅賦，去年已經交過了。我有稅務憑證。”
    見卡爾將姿態放低到了極致，這萊巴茵卻絲毫沒有見好就收的意思，反而立刻又回到了先前倨傲的表情之中。他微微抬頭，看著卡爾說道：“去年的稅賦與我無關。蒙麵領主議會剛剛通過了曼德裏希元帥的提案，即將發起一場清算戰爭。任何享有采邑或公會主理權的貴族都有義務上繳一筆戰爭稅。你浮石鎮難道想要例外？”
    曼德裏希的提案這麽快得到通過導倒是出乎了卡爾的預料。蒙麵領主議會的成員來自深水城的不同階級，提案既然能通過，就意味著深水城內，大部分人居然在城市千瘡百孔尚未恢複的情況下，支持發起另一場戰爭。這似乎是極其反常而且不合邏輯的。
    卡爾沒有直接點破，又試探著開口問道：“那麽這一次戰爭稅需要多少龍金？”
    萊巴茵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卡爾，又閉著眼睛回憶了一會兒，像是事先根本就沒有做過準備一般，信口直接報出了一個數字：“六百萬龍金。”
    先前還以為這稅吏是曼德裏希派過來故意刁難的，但看到他開口說這話，卡爾腦袋裏隻有一個想法：這人果然病的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