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城營地已經籌備完成。第二日，陽光剛剛刺破北地的黑暗，約瑟爾便已經帶著報告來到了營帳之前。
    “霍普妮將軍的信號還沒發出，我們需要保持一段時間的圍城。現在路斯坎已經關閉了城門並且封鎖了港口。但是港口的情況不太對勁。”
    卡爾有些還有些睡眼惺忪，但看到約瑟爾滿臉正色，他還是強打起精神。一般有什麽情況，約瑟爾隻會來告知自己處理的方法，但商討某個問題，這還是最近幾天的第一次。
    “出什麽事了？”
    “您跟我出來看一下吧。”約瑟爾十分嚴肅地回答道。
    聞言，卡爾也不再猶豫，隨手披上一件雪熊皮披風，跟著約瑟爾離開了營地。
    路斯坎北門之外，是一片高地。圍城營地就駐紮在這兒。這裏視野開闊，幾乎能俯瞰到大半個路斯坎城。
    千帆之城……多麽浪漫的名字。或許在那些從未踏足此地的吟遊詩人的想象中，這裏有掛著各色旗幟的航船來往於忙碌無比的港口，宏偉的商棧遍布城市的各個角落，身著時髦服裝的貴婦商賈與劍客遊俠往來於街道，悠揚的風笛聲與蘇格威爾小調在碼頭的酒館裏反複吟唱……
    卡爾整理了一下思緒，借約瑟爾的指引向城內望去。
    盡管路斯坎的城牆看起來十分堅固，但城內的建築九成都是低矮的民房和棚屋，隻有少量石磚瓦房的漂亮宅子圍繞在城市中央的一座尖塔附近。這座尖塔之上，被厚厚的濃霧所籠罩，而在塔頂延伸出來的一些細尖，則宛若朝天的手掌，死死掌控著城市的命運。
    “將軍，那是大奧法塔，奧術兄弟會的巢穴。他們也是我們這場圍城戰中最強大的敵人之一。我們要盡量避免法術給部隊帶來傷亡。”
    卡爾鄭重地點了點頭。法師這個人群，對戰爭的影響極其巨大，那些超常規殺傷力的法術足以頃刻之間撕碎成百上千人的生命，卻幾乎無法預防和反製。就算路斯坎沒有城牆，隻要奧術兄弟會認為路斯坎還有防守的價值，那深水軍恐怕就不會盲目進攻。
    接著，約瑟爾又讓卡爾看向碼頭。
    路斯坎的碼頭比深水城的碼頭區更加荒敗，一些木製的吊索結構大部分都已經腐朽，斷裂，少數依靠著強韌的纖維還支撐著的架子，也在海風的吹襲下左搖右晃。而碼頭邊，隻停靠著一些腐舊的長舟和一些掛著黑旗，但已經擱淺、破敗的海盜船。路斯坎保護私掠船、商船的讓他們引以為傲的艦隊，此刻卻並不在港口之中。
    甚至連那些頻繁往來海港，替路斯坎黑市輸送商品的費倫各地的走私船此時也不見了蹤影。
    卡爾心頭一滯，對曼德裏希的懷疑讓他的思維不由自主地做出了一個猜想。
    有一種可能，是因為賈拉索已經達成了曼德裏希的請求，即對深水城造成了嚴重的破壞，使曼德裏希擁有了足夠的聲望擠進了權力中樞，這樣，曼德裏希在深水城同時擁有軍、政大權，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為了報答賈拉索，曼德裏希也需要將賈拉索推到路斯坎更高的位置上。
    顯然，路斯坎的事情比深水城好辦很多。既然三足鼎立，曼德裏希就隻要出兵擊敗了另外兩足，然後推舉一個“聽話”的政府站上路斯坎台前就可以了。賈拉索完全能夠出任。
    畢竟，卡爾與賈拉索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他擁有絕妙無比的易容和偽裝技巧，不依靠外力，旁人根本無法分辨出賈拉索的偽裝。他完全可以用兩幅麵孔，贏得其他人的信任，最終入主路斯坎。
    這個可能性同樣成立，而且概率不小，之前所發生的的事情都能說得過去。
    但……這個時候，約瑟爾為什麽要讓自己看到這麽明顯的值得懷疑的東西？
    卡爾偏過頭，看了約瑟爾一眼。這個中年男人依舊麵色冷峻，沒有對卡爾展現出絲毫的不敬。而且此時他的眉頭也微微皺起，神色呆滯，似乎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於是卡爾試探著發問道：“約瑟爾先生，請問曼德裏希元帥知道這件事嗎？”
    約瑟爾也是一愣，隨即回答道：“這是早上霧散一點兒之後剛剛觀測到的。從曼德裏希元帥那邊的角度看可能無法看到碼頭的全貌。”
    他的回答簡短真誠，卡爾也看不出什麽破綻。但知道一些曼德裏希底細的卡爾卻不相信這個老奸巨猾的男人不會不知道城內的情況。畢竟他是一個強大無比的高環法師，有無數種方法完成危險區域的偵查。
    卡爾正這麽想著，忽然，遠處一個身穿鎧甲的身影急切地奔跑了過來。
    “德林格爾將軍！曼德裏希元帥有緊急軍務會議，請您立刻趕過去。”
    “那好，我去叫一下芙蘭……”
    卡爾話音未落，那個來傳令的士兵越發著急：“曼德裏希元帥說事態緊急，請您第一時間過去！”
    這話，讓卡爾立刻警惕了起來。此時圍城戰並沒有開始，後路也被清理幹淨。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路斯坎城內除了一群傭兵模樣的人在匆匆準備一些年久失修的守城器材之外便再無動靜。這個時候會有什麽緊急軍情需要自己單刀赴會？
    不過，如果曼德裏希想要直接動手，他應該有一百種方法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自己。這個時候顯然沒必要挑起無謂的衝突。而且按照目前手頭掌握的信息來看，曼德裏希對他的深水軍兄弟之間隻是表麵情同手足，很多曼德裏希的秘密，這些平日裏最親近信賴的副將也不得而知，這樣，自己也有轉圜的空間。
    如今身在敵營，他不得不更加謹慎一些。
    “約瑟爾，這裏先由你全權托管。會議結束之後如果不需要我做什麽，我自會回來。”
    “是！德林格爾將軍。”
    約瑟爾行了個標準的軍禮，便目送卡爾離開了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