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恍然明白過來。這曼德裏希原來在這兒等著呢。
    也是，保衛深水城不受到攻擊，這個理由已經足夠冠冕堂皇，而且兩頭不得罪。自己仍然在這場戰爭的序列之中，而且當著深水城百姓的麵保護了他們，這樣的威望傳開了也已經不小。萊拉·銀手絕對能獲得她想要的那一份。
    而且用這裏理由將自己從北境支開之後，就在無人能掣肘曼德裏希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進攻路斯坎也好，包圍無冬城也罷，任他予取予求。
    “深水城不容有失，德林格爾將軍！拜托了！”曼德裏希煞有介事地拍著卡爾的肩膀，眼中滿是尊重、期許。
    卡爾閉眼權衡著利弊。盡管暫時找不到拒絕這個提議的理由，他還是想從曼德裏希手裏多敲一點兒東西下來。
    就在他準備紅龍大開口的時候，突然，一個在營帳外執勤的衛兵驚恐無比地跑了進來，拉開營帳門簾時腳步一個不穩，踉蹌著摔倒在地上。
    “怎麽了？慌慌張張的？”曼德裏希的視線轉到了這個小兵頭上，臉色變換了幾分。
    卡爾也有些意外。從他開始接觸深水軍時，這幫人給他的印象還是相當穩健的。這一次如此失態，不知道遇上了什麽恐怖的事情。
    “曼……曼……曼德裏希元帥！船！海麵上有船過來了？”
    “船？什麽船？是路斯坎的海軍艦隊嗎？”曼德裏希皺眉道。在他眼中，保存艦隊實力對路斯坎來說才是更明智的舉動。不過他們既然想要決戰，就將路斯坎海灣變成葬船墳場也無所謂。
    他正自信地籌謀著，那士兵卻連連搖頭，語氣之中的驚恐絲毫不減：“不……絕對不是路斯坎的戰船呐！那船隻有一條！但是……曼德裏希元帥！諸位將軍！你們出來看吧！”
    曼德裏希臉色更加難看，一條船何至於將深水城的士兵嚇成這副模樣，他剛要開口，卡爾卻伸手製止了他：“曼德裏希元帥，這件事恐怕有問題，我們還是親眼去看看吧，又不費事。”
    曼德裏希欲言又止，便領著眾人走出營帳，向營地內剛剛用榫卯拚接起的瞭望塔上走去。
    但還沒走兩步，當他們下意識地看向海麵時，眼睛就再也挪不開了。那條孤零零的船，根本不需要什麽瞭望塔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濃霧彌漫的海麵上，仿佛是一座城塞正在破浪而來，每一次上下顛簸，那條被打造成長船模樣的原木巨艦似乎都能掀起一場海嘯。
    整條船的長度幾乎達到了2000尺，幾個龐大無比的身影並坐在船的兩側，正不斷滑動著他們手中的巨槳。
    在巨艦的船艏處，掛著一個駭人無比的顱骨，卡爾一眼就能辨認出來，那絕對屬於一條遠古級別的巨龍。
    “將遠古巨龍的龍頭做裝飾物……”曼德裏希麵色不善，“現在，我恐怕知道路斯坎的艦隊去哪兒了。”
    巨艦離路斯坎的海岸線越來越近，領頭幾個劃槳的巨大身影已經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點燃了一團篝火，火光衝天而起，伴隨著的，是一股類似糞便燃燒的刺鼻氣味從船上飄散過來。
    “那是霜巨人的長船！”
    迷霧之中，又有十幾艘戰艦破浪而出。
    如若放在平時，路斯坎的海軍艦隊在整個劍灣都是頂尖，所有人在麵對這些奢華而凶猛的海上惡獸時絕對會發出由衷的敬畏。然而此時，他們並行在霜巨人的長船旁邊，哪怕是長船前進時翻起的浪湧，似乎都隨時能將這群家夥給掀翻過來。
    “怎麽會有巨人來襲擊路斯坎？”卡爾眉頭緊皺。
    獵殺巨人的難度並不比獵殺巨龍小。在巨人父神安南的庇護下，位於序列之中的巨人被賜予了智慧、力量、體魄這些近乎完美的祝福。一眼望去，在那長船之上恐怕至少有三十個霜巨人，這樣的兵力，不說攻入深水，想要掃平北境，難度肯定不會太大。
    想要防禦巨人的入侵，必須要有堅固無比的城牆。路斯坎外部雖然圍了一層柵牆，但海麵上長期依賴艦隊，並沒有修築多麽完美的攻勢。
    眾人還在思索，那些霜巨人卻在距離路斯坎數百尺之外的海麵上已經停下了長船。二十幾個巨人幾乎同時躍入海中。浩瀚深邃的寶劍海，甚至沒有沒過這些海上巨獸的胸口，那些巨人踏浪而來，根本沒有顧及他們身旁正在不斷朝他們射擊與釋放法術的路斯坎海船。
    “da-gashar！”驚天動地的戰吼，從巨人口中爆發出來！
    巨人語脫胎於上古的矮人符文語。音節短促富有無窮的爆發力，與龍語類似，當巨人用某種技巧發音時，巨人語符文同樣能爆發出無比強大的力量。
    此時，那些霜巨人絲毫不顧海潮的阻隔，俯下身，從海底中直接用手鑿出了一塊塊大小與他們頭顱相仿的巨石，朝著路斯坎城中砸去。
    數百尺的距離，對巨人而言仿佛輕而易舉。那些巨石在空中劃過平穩的弧線，砸入城中，一瞬，尖叫聲便從城內響起，幾座平房瞬間化為齏粉。一些投偏了的石塊，砸在圍牆、海岸甚至城外，都能揚起漫天的沙塵。
    原本還在城牆上警戒深水軍的老海盜們見此情形，恐懼之情不由地從心底泛起。哪怕一兩隻巨龍，他們或許還尚有轉圜的餘地，但是巨人大軍的力量，那就是不留餘地的碾壓、顛覆！
    巨人甚至還沒有進入城市，就已經展開了屠殺。卡爾望向曼德裏希，但此時，這個向來步步籌算的男人此刻也隻一臉錯愕。
    也是……如果能催動這樣的力量，曼德裏希還何必與萊拉虛與委蛇。哪怕釋放神格，也禁不住幾十塊巨石輪番轟炸。
    “元帥，我們怎麽辦？”
    “準備火油和弓弩，所有人向高地分散。準備阻擊巨人。記住，絕對不能有正麵碰撞。”
    “明白！”旁邊的副將各自領命，拔腿就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