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灰衣人沉聲驚叫了一聲。
    “師父，那是個什麽東西？”有個年輕道人問，“似馬非馬，如此奇怪？”
    “狼王！唉——”
    灰衣人長長歎了一口氣。
    我吃了一驚，仙台上的修道人也發出低低的驚歎聲，那匹動物居然是狼王？
    怪不得體型巨大，像一匹馬一樣；
    而且形狀怪異，全身白毛。
    我看了看灰衣人，這是我第一次看清了他的臉。
    他看起來有五、六十歲年紀，臉色蒼白，嘴色還掛著一條血跡，顯然他受的內傷應該也不輕。
    他穿的衣服是一襲灰色的長衫，發髻上束著一條灰色的綸巾，不像修行的人，倒更像一個古代的書生。
    “利貞，你受傷了。”旁邊有人說。
    我看向那個說話的人，他穿著一襲道袍，手拿拂塵，麵容光潔如玉，一縷白須飄在胸前，仿佛神仙下凡一樣！
    我頓時心頭一震——
    我認出了他，他就是小雷的師父元吉道人！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出現在我們旁邊。
    而這位灰衣書生顯然就叫利貞。
    元吉道人伸出左手掌，抵住利貞的後背心。
    利貞緊閉雙目，眼角有淚水滲出，慢慢的，他蒼白的麵色也變得紅潤了起來。
    “謝謝師父！”
    等元吉道人收回手，利貞憂心忡忡地說，
    “師父，徒兒倒不是懼怕此人的功夫。
    隻是他的身世甚是蹊蹺，徒兒算了半天，也找不到此人的任何來曆。
    他有肉體凡胎，應該屬於人，可人間沒有他絲毫信息！
    姓氏、生辰、出身、經曆……全部算不出來！
    要麽無法起卦，要麽卦象紛亂，不知所雲；
    在陰間查，陰間也無他的紀錄；
    徒兒請神問了，仙界也查無此人……
    徒兒求道凡六十年以來，還從未見過身世如此隱秘之人。
    真是奇哉怪哉！”
    元吉道人點點頭，說：“是啊，為師同樣不解。
    為師也算了，算不出來。”
    我嚇了一跳，那黑衣殺手居然如此厲害，這麽多超級高人都查不出他的身世來曆，那薛可馨和陳小花以後可怎麽辦？
    雖然事情複雜，但元吉道人臉上看不出絲毫愁悵之色，還隱隱透出一種“算不出來就罷了”的灑脫和超然。
    小雷的算術我是知道的，如果他在城市裏設堂算卦，一定是大師級別的，要被人捧到天上去；
    這位叫利貞的書生，顯然功夫更為了得，他居然擊傷擊退了那個對我來說像鬼魅一樣的黑衣殺手，比小雷高了不知道多少個層次。
    可他居然算不出來黑衣殺手的來曆。
    他算不出來倒也罷了，可小雷的師父，這個130多歲的老道人、老天師——
    也算不出來！
    我暗想，那黑衣殺手竟然有這麽邪乎嗎？
    我感到身上一陣陣地發冷。
    “他居然能讓狼王幫他！”
    利貞憂慮地說，“徒兒在這武當山中走過每一個角角落落，何止千百遍！
    別說狼王，連狼都少見。
    沒想到這黑衣人卻能驅動狼群，讓狼王救他。”
    元吉道人點點頭，說：“帶他到這裏來的，確實也是狼。
    僅憑他是跟蹤不了我們的人的，也不可能找到仙台。
    這些狼，大多並不是武當山的，而是其他地方過來的。
    那狼王，一直活動在離此不遠的神農架。
    我在神農架遊曆時，也隻見過它幾次，雖說一般人確實見不到它，但也不算神秘。
    隻是這個黑衣人，來曆卻頗為蹊蹺，為師一時也不明所以。”
    “難道他真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利貞疑惑地說。
    元吉道人凝視著狼王和黑衣殺手消失的地方，緩緩說道：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其實並不存在，隻是文人構畫的一個夢想而已。
    對我們修行的人來說，故老相傳，既無法門，也沒有真實的先例。
    三界，乃天、地、人，是天地初始就有的。
    要麽在天上為仙，要麽在地下為靈，要麽在世間為人，不可能跳脫出去的。
    文人們喜歡放浪無羈，自由自在，就想哪一界也不歸屬，因此想出了‘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想放縱自己。
    在《西遊記》中，又以石頭裏跳出來的孫悟空為典型，抒發文人不受製約的理想……
    但為師以為，不管這世界有多少界，但國有國法，天有天規。
    不管是修行，還是做人，都要遵守規矩，否則就亂套了，要記得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之理。”
    利貞聽了，忙舉手行了一禮，說：“師父所教甚是。”
    旁邊幾個人也說：“謹遵師爺訓令！”
    我記得我所了解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好像出自佛家。
    三界是指：欲界、色界、無色界，五行指金、水、木、火、土，是勸人脫離凡塵俗念的。
    沒想到這個老道人居然如此解釋這句話，聽起來很有道理，而且似乎是在警示所有人，不要走歪門邪道。
    “雖然不知道這黑衣人的來曆，但看到他的出手，卻使我突然想起一個人來。”
    元吉道人思索著說，“也許這也是一個線索呢……”
    利貞忙問：“師父想起來什麽人？”
    元吉道人從遠處收回目光，轉向了旁邊的迷陣。
    他緩步走到迷陣旁邊，看著地上躺著的那兩頭狼。
    他伸手在狼頭上分別點劃了一下，那狼忽然翻身就都站了起來！
    睜著眼睛，茫然地看著周圍。
    他手腕一翻，手上立即出現了兩張黃符，順手把黃符貼在了狼背上。
    雙手又向前一推，那兩頭狼就像箭一般飛下了仙台，又落到了前山的山林裏。
    狼著地後，在山裏縱躍奔跑起來，最後消失在山林中……
    這一切，我雖然看得清清楚楚，但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兩頭似乎已經死去的狼，居然被他救活了！
    還又彈指一揮間，就送回了山裏！
    這是什麽法門？
    元吉道人輕輕拍了一下手，指著迷陣說：“要說這個人，先得說到你們都熟悉的這個陣。
    這叫九卦陣，想必你們都隻知其名，也背熟了口訣。
    知道怎麽走，怎麽退，怎麽出，怎麽變……
    可是，你們卻不知道它的來曆。”
    原來這迷陣叫九卦陣，好奇怪的名字！
    我知道，易經八卦指的是乾、震、坎、艮、坤、巽、離、兌，怎麽多出來一卦？
    八卦陣既是道家學說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也是很多迷陣、機關的核心理論，可這九卦陣又是個什麽東東？
    “這陣已經有上千年的曆史了。”
    元吉道人接著說，“仙台不知道有多少年了，所有來此修行的人，都發現有前人的遺跡，推算至少也有1000多年。
    後來玉虛真人來到仙台，極為喜愛，便在此長住。
    修道人修行時，怕被別人打擾，也怕自己打擾到別人——
    你們都知道，修行如果被打擾，輕者前功盡棄，重者走火入魔。
    玉虛真人想到這裏，便在修行的同時，開始建一座陣。
    他希望每人有一條路通向自己的居處，便再也不會打擾到別人，或者被別人打擾。
    那時候，玉虛真人將此陣取名為八卦陣。”
    果然，以前還是叫八卦陣的。
    也怪不得，這仙台住了很多人，我卻隻見過廚房和元吉道人的居處，別人都沒看到過，原來全部被陣法所隱藏。
    元吉道人繼續說，“八卦陣建成後，方便了修行的道友，同時也震攝了一些心懷不規的人。
    來人雖然有少數能躍下這山崖，卻無法走出迷陣，最後都無功而返。”
    “玉虛真人功德無量！”利貞讚道，然後他又指著旁邊幾個年輕的道人，說，“現在你們知道為何不讓你們亂跑了吧。”
    “師父，徒兒明白了。”那幾個年輕道人齊聲說。
    利貞尋思說：“如果是八卦陣，我也能建，就是需要一些時日，植樹、種草、設石、布法……
    但是八卦陣不傷人，最多就是走不出來。
    但現在這九卦陣，卻能傷人，顯然比八卦陣高明也陰狠了許多。”
    “正是如此！”元吉道人點點頭，說，
    “800年前，玉虛真人早已經羽化登仙，他的弟子們後來也各奔東西，仙台已經沒什麽人了。
    漸漸地，仙台就在修行界消失了，已經沒有人記得仙台的位置。
    有人說在青城山，有人說在終南山，甚至有人說在海外某處……
    終莫衷一是，越說越玄，也越說越找不到……”
    我想，仙台，僅僅聽到這個名字，我還以為在天上呢，也難怪越傳越玄。
    元吉道人接著說：“從聽到仙台的傳說之後，我就開始尋找這個地方。
    我相信仙台真實存在。
    我查閱了無數典籍抄本，又趁遊曆之機，走訪諸多名師道友。
    最後，結合算術之法，我確定仙台應該在這武當山裏麵。
    我從72歲開始，就留在了武當山。
    整整找了三年，踏遍了這裏的每寸土地！
    終於，我有幸得蒙祖師爺的指點，在師父舍生忘死的幫忙下，找到了仙台。
    後來便再不舍得離開，在這裏住了下來……”
    我知道，元吉道人說的正是他度劫的那一次經曆，雖然他說的很平淡，但個中艱辛與危險，每一個人都能體會得到。
    隻聽他又說：“師父和我，都很仰慕玉虛真人的胸襟。
    便是虛懷若穀、海納百川，隻要與仙台有緣，必定歡迎。
    在這裏又住了三年多時間，慢慢又聚集了一眾道友，也常在此地修行。
    一直平安無事，不料有一天，仙台居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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