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如金紙的他北宮印，過了很久才在原哲夫的注視下擦拭了下嘴角。
    “……張儀……是啊，這純粹的縱橫者，他之心從來不在泰嶽，隻在自己。可這三十萬潰軍他會帶往何處？三仙山嗎？不行，世上很難有地方容得下他們。”
    原哲夫搖搖頭，目光看向東方：“還是有的，一個最需要，也最無所顧忌之人。”
    北宮印似乎明白過來，“原來如此，也不出所料啊……鳳辰。”
    原哲夫點頭：“趁戰亂奪七州，擁兵二十萬，加上張儀，大軍五十，自此不弱昔年五霸主。”
    “張儀，選擇此人倒不出意外……他一直希望自己獨掌力量，不受製於人啊。從此，倒是真的可以獨掌三十萬大軍。”
    原哲夫道：“所以，投也要投鳳辰，實力相當，隻能是合作關係，鳳辰不能控製他。”
    北宮印點點頭：“投嬴江沒有希望，張儀必被誅。楚國也容不下這等執掌雄兵野心勃勃之輩，一旦投靠，必然被項臣虞傾城滅殺，晉國已經成砧板肥肉，送上門徒然消耗，鳳辰偏居東疆沿海，進可分頭擴張，退可聯合抗敵，還真是最好的選擇。”
    “可歎，我們雖然知道此人之心，卻終歸沒能控製住，若這三十萬大軍尚在，背靠仙山和天人，再借用暗殿之力，何嚐不能東山再起。”
    “終讓這投機倒把之輩崛起，夫複何言。”
    “是啊，現在想來，他才是最令人驚奇的那個，連嬴江、北蠻都借用，與虎謀皮都不足以形容，卻最終落定東方沿海，進退有據，鳳凰朝，或將煥發新生。”
    “難。”北宮印卻緩緩搖頭：“鳳辰敵不過嬴江，甚至敵不過項臣。”
    “某也覺得他另有想法，奈何很遺憾，看不透。”
    “這個世上，我們看不透的太多了，隻是想不到，這幾個年輕人在主宰風雲，真是大江東去，新浪更迭，舊浪拍沙……”
    “但我覺得，真正的主宰……隻有一個人。”
    北宮印沉默一下，歎口氣：“江凡。這漁郎，終究釣起整個天上人間。可你說，他到底圖的什麽？人皇他都不在意，卻要攪動漫天風雪，一人顛覆天地，難道他要做那乾坤之主，三界唯一？”
    原哲夫苦笑：“不知道，理解不了，凡人做事都有一個目的，但他的，卻無法看透，或許，隻能交給悠悠青史來確定。”
    北宮印抬頭看了看天，又看了看遠方：“是啊，交給青史吧，但這青史，未必就如他所願，我還沒有輸。最後一戰，我勢必要保存力量，你要打，自己去打吧。”
    原哲夫緩緩道：“我要打，隻有一條路，投靠楚，甘願被其收編分割，成為無兵權之國教。”
    “哼，這樣的武盟，還有何意義，你那夢想，也終歸無日。”
    原哲夫微微一笑：“其實，你也不懂我的夢想，你不說，但我可以告訴你，我的夢想，就是天下唯一聖地，若楚國能做到，也算變相達到目的，可以去嚐試。”
    “哦？原來你心在此，倒是的確與我不同，可以一試。”
    原哲夫笑笑：“我們呐，互相等待開誠布公等了這麽久，終歸還是我先沒沉住氣。”
    “但先頹喪的是我。”
    原哲夫笑笑，不置可否。
    扭頭看著遠方，他忽然有些感慨：“自三皇五帝創建泰嶽、太華兩大聖地，已經千年，千年風雨千年滄桑，看似屹立不倒，實則千瘡百孔，各懷心思，竟然連一次聖戰都沒能挺過，我們這些後輩，也屬實無顏麵對前賢。”
    北宮印悠然歎息：“歲月輪轉，世事多變，聖地遺憾嗎？遺憾。但又何必呢？有些路你不走我不走，終歸還是有人要走。”
    “話雖如此，但偏偏是你我。北宮兄，你有沒有想過，未來萬一人間大勝，青史會如何書寫我們？”
    “嗬嗬，青史，勝利者的東西，那時候你我恐怕早就一坯黃土，還管他作甚。唯獨活著為理念而戰，此心終不悔。”
    “也對，為理念而戰，有什麽後悔呢……”
    原哲夫站起身：“那麽，老友，是助我，還是就此別過？”
    北宮印沉默片刻，微微拱手：“山高水遠，未來再見。”
    原哲夫輕歎一聲：“果如江漁郎所言，合久必分……”
    遂沒有再多言，輕道一聲保重，踏空而去。
    老暮緩緩走來：“聖地聯合尚且如此，分裂更難成事。”
    北宮印此刻居然沒有了那種頹喪之態，眼底浮現森冷的意味：“道不同原本就難相謀，我等了原哲夫這句話很久，那就讓他去做吧，既然選擇楚國，我們參與不參與都不重要，參與了反而更惹項臣警惕，若能就此讓他繼續擾亂天下格局，讓他們互相消耗，也算是對未來的幫助。”
    “原來宗老刻意如此……那麽，我們當真要走？”
    北宮印點頭：“必須走，華域之內，未來必將是嬴江與項臣爭霸，我們若在夾縫之中，首先會被滅。”
    “好吧……可惜這千年基業……”
    “不可惜，進退之間，便是取舍。這就是舍得之道。”
    “那麽張儀呢？未來能得到什麽？”
    北宮印站起身，目光明滅：“張儀，就是顆不穩定的震天雷，留下他吧，反正三十萬大軍我們也帶不走，而他既然打著仙山入世名號，遲早會因天外天與我們再度合作。”
    “各大域那邊，恐怕還要一段時間，這期間我們要駐紮何方？”
    “駐紮？不，分散。”
    “分散？”老暮一愣。
    “不錯，分散去各大域，積極協助推動大域興兵，一個華域，就算再一統，再團結，也沒可能和天下所有大域抗衡，而這才是我們真正的機會。”
    “原來如此，明白了，這樣一來，泰嶽從此不在明處，想要對付我們，也找不到目標。但……神器呢？我們帶不走。”
    北宮印也露出一絲不舍，卻立即目光決絕：“他都能舍，我有何不能。我永遠明白，神器對方也有，且難以移動，隻憑它無法挽回局麵，我們還是要靠人。當前必須選擇最正確的做法，放心，秘鑰在我手，其他人也動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