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垣好似也想起了孩提時代，眼眶有些泛紅。
    曹子健拍拍他的肩頭：“沒有不能放下的執念，沒有不能拋棄的恩仇。大哥，都過去了，以後這操心事，留給妹子吧。”
    曹垣愣了下：“蠻……蠻兒？”
    方才曹子健說王位也不想要的時候，他也隻是覺得發自肺腑說說，最終還是要頂上去的，但不想曹子健居然說出這句話，什麽意思？蠻兒，女王？
    扭頭看向魏王，後者隻是淡淡一笑：“該是誰的就是誰的，女子稱王，她也不是先例。”
    曹垣這才真正吃驚了，看這意思，是真的打算讓蠻兒稱王啊。
    但他總算是個非常精明的人物，很快就反應過來，是啊，除了蠻兒還能是誰？
    忍不住看了眼江凡，這個年輕人，居然同時擁有一位女帝一位女王為妻。
    但他配啊。
    真的配……
    最終，曹垣悠悠歎息一聲，“二弟，咱還是爭一爭吧，其實……在詩詞歌賦上，為兄一直也不服你，這些年，我私下寫了不少……”
    “哦？那改日定當拜讀一下。”
    “帶著你那洛神賦，為兄煞是喜歡……”
    ——
    十月初十。
    轉眼間就到了明皇召見女帝和魏王的日子。
    這一天，江凡特地捯飭了一番，不過身上套的並非秦國那五爪金龍王袍，而是周太子標準服飾。
    嬴無雙身上依然還是那套玄凰裝，隻是沒有戴那頂帝冠。
    魏王也到了，赭紅色蟒袍，標準諸侯王裝束。
    卯時三刻，明皇駕臨，百官朝拜。
    明皇示意眾卿平身，惟有魏王依然拜倒。
    “臣，為夏王為泰嶽所蒙蔽，助逆為虐，禍亂朝綱，致使烽煙四起，民不聊生，罪大惡極，不敢祈吾皇寬恕，但望降罪一人，恕我臣屬官兵。”
    他這一番說辭下來，大殿中的氣氛陡然就鬆了下來。
    事實上，皇庭百官也好，魏國文武也罷，方才都在緊繃著，一旦魏王不能認罪，今日就非常麻煩了。
    然而江凡和女帝是絲毫不擔心的，因為不久前家宴剛過，該溝通的都溝通了，魏王狀態也很穩定，不可能出現什麽反複。
    明皇柔聲道：“愛卿請起。”
    他環顧四周：“魏靈王雖有罪，但及時悔改，主動交出軍政大權，負荊請罪，避免進一步生靈塗炭，善莫大焉。朕甚慰。回想魏五百年春秋，忠於我大周，鎮守北方，勞苦功高，朕今日特赦免之，但錯不能不罰，朕意免去曹阿醜王爵，由其子曹子健接替，眾卿意下如何？”
    文武百官一時間都沒做聲，反對啥啊，隻要等著看那兩位就好了，他們不反對，您在我們這兒就一個字，聖明。
    但沒想到，嬴無雙和江凡還沒說話，曹子健卻主動拜倒：“陛下，萬萬不可啊。”
    明皇有些驚訝：“何意？”
    曹子健抬起頭，“陛下啊，子健擅詩詞歌賦，但從不長於政務，且因戰亂受傷，身體衰弱，難以為國操勞，這魏王名號，實在不敢當啊。”
    明皇愣了下，好像想起這位的聲名，一時間也有些猶豫。
    這時候曹子健認真道：“臣，推薦曹纓。家妹雖為女子，但驍勇善戰，精通政務，有目共睹。敢請陛下賜封曹纓為魏王。”
    群臣都是一驚，女子為王？這曹子健咋想的？
    有人剛有些忍不住，忽然間眼角餘光就看到了那位鳳目低垂的女帝，頓時心神一凜，馬上就明白過來，曹纓是誰？江凡的女人啊，她不為王誰當？隻要那位女帝沒意見，其他人放什麽屁，找死啊。
    當然，觀那位臉色，顯然沒意見，也是，一個妾室角色換一個魏國，以這位的氣魄，估計再來幾個也能接受。
    在場的就沒傻子，不知道女帝怎麽想先放一邊，但這件事是絕對不能率先出言反對的。於是，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啥也不說。
    那邊明皇還在猶豫，而曹子建也還在堅持。
    這時候，宰輔鍾厚德開口了。
    “陛下，女子稱王也非例外了，老臣覺得，可行。”
    他也沒多少解釋的話，但這兩句也著實夠了。
    此刻，女帝作為戰勝一方，終於出場，“秦，嬴無雙附議。”
    得，這就定性了，刹那間，百官找到了根底，一片附議聲。
    此事終於敲定，但曹纓本人卻提出，魏國有附逆之罪，王爵不該保留，願以公爵自居，請明皇延續其魏英公稱號。
    該拿拿，該放放，懂事兒。
    都懂事兒，事兒就好辦。
    於是乎，明皇堅持，最終曹纓依舊封王爵，號魏英王，執掌魏國軍政。
    天下第二位女子諸侯王應運而生。
    至此，誰都清楚，魏國徹底歸附。
    然而，到底是歸秦還是歸周，源於之前的流言，群臣多少還有點疑慮。
    這時候，明皇正襟危坐，環顧四方，沉聲宣布了一道震驚天下的旨意。
    ——大周凋敝，氣數將盡，為人皇者，不可貪權位而枉蒼生。秦君無雙，功高德興，堪為人主，朕決意效仿先賢——祭天禪讓！
    正常來講，必將一石激起千層浪，大周群臣幾乎都得炸鍋。
    可惜，明皇自上位，早就鋪墊好一切，百官也都不知道更換了多少，反正別有心思的，都讓他給拿下了。
    雖然表麵上看起來一片激烈反對，但終於還是確定了此事。那些爭議，壓根就是表演。
    而至此，所有人心裏也都沒了猜疑，周是真的要被秦取代了。但無妨，秦君始終是太子夫人，他們的兒子始終還會是天下的主人，換個名頭罷了。
    於是，定性之後，擬詔書公諸天下，並詔令輔國聖地籌備祭祀大典。
    內部不過走個形式，可對外界的影響就可想而知了。
    故此，當明皇頒布詔書，五日後泰嶽祭天地禪江山的消息傳出，舉世嘩然，萬眾呆滯。
    對無數感念大周的遺老來說，天塌了。
    對千年來自視為大周子民的百姓來說，天翻了。
    對各大勢力而言，天變了……
    但不管各方如何震撼，對幾大諸侯來說，最關鍵的在於，一旦周禪讓給秦，嬴無雙就可以名正言順繼續發兵，統一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