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不是？”曹子健胸膛起伏：“你和她拉拉扯扯，她要你給，她進你退，別人不在場、不知情，看不出來，但我看得明白，這哪裏是打仗，分明宛如過家家。”
    江凡並沒有爭辯，隻是笑笑：“我這人心軟，感情用事，天下人都知道。”
    “放屁！”曹子健難得爆出粗口，他一雙眼睛充滿怒火，盯著江凡：“你到底給她灌了什麽迷魂湯，讓她如此死心塌地，甚至連家國都枉顧？”
    江凡幽幽歎息一聲：“從來沒有什麽迷魂湯，自古真心才能換真心。”
    “真心換真心？那麽真誠也能換真誠？江凡我真誠的問問你，到底要做什麽？用你的真誠打敗我可好？”
    江凡看他一眼：“你真的希望這樣？”
    曹子健看著他：“我都讓位給她了，這就是我的真誠。”
    江凡低頭沉思片刻：“你自己來的？”
    這突如其來的一問讓曹子健一愣，目光有些迷惑：“是，問這個作甚。”
    江凡思忖好一陣，才抬頭凝視他：“我曾經告訴過另外一個人，有時候真相是要用命來換的，你敢嗎？”
    曹子健呆了呆，卻旋即哈哈大笑：“有何不敢，我曹子健寧可清醒一時，也不願糊塗一世。”
    江凡神色凝重的看著他：“那好，跟著我，三天之後，你會知道一切，但代價是，你不從我，就要死，我會親手殺了你，然後毀屍滅跡。”
    曹子健反倒驚了，半晌才道：“這麽狠？”
    江凡齜牙一笑：“等你知道了就明白，值得。”
    曹子健沉默了。
    江凡輕笑一下，自斟自飲：“慢慢想，生命可貴啊，這個代價你付得起麽……”
    “不用想了！”曹子健卻忽然目光堅定。
    “當我答應薑琪退出這場戰爭，把軍權交給蠻兒的時候，就已經想好要個真相。”
    江凡一愣：“這麽決絕？”
    曹子健深吸口氣：“江凡啊……你可能不明白，這世上我敢說沒幾個人比我更關注你。我欣賞你的才華，你的灑脫，當初我覺得，你這樣一個人，比我還適合逍遙世外，可你入世了，而且一躍魚龍變，彈指驚風雷。你輔佐女帝，將秦國推向前所未有的強大富庶，而你這個皇太子，竟然敢以公開身份來助她謀劃，天下你都不要，卻為何爭霸？隻是為了嬴無雙，自己的妻子？不，我不相信。”
    他站起身，走到窗子邊看著外麵的一切。
    “我猜的沒錯，這一切還是你在推動的。幹嗎？一麵爭霸天下，鐵血開戰，一麵救死扶傷，關愛蒼生？你不覺得你很矛盾？”
    江凡目光閃動，卻沒有做聲。
    曹子健似乎也沒指望他回答，繼續說著：“一路走到今天，我看到了你做的許多事，在許多事中也都看到了你的影子，你圖天下一統，你在對抗聖地，你還在抵禦異族，甚至……”
    他目光變得非常淩亂：“你還在對抗……神靈。”
    江凡有點驚訝，曹子健到底看到了多少東西？
    “不用那麽迷惑的看我，我說過，我一直在關注你，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我都要琢磨很久，可越看越看不懂。說你逍遙，你卻主導天下混戰，說你貪圖霸業，你卻拱手讓秦，說你無心世事，你卻下懟聖地中懟異族上懟神佛。我困惑啊，茫然啊。所以，我與你決裂，想要看看在那般情況下，你會不會跟我交個底，但我知道，成功可能性不大。於是，我幹脆借著文登之戰和你敵對，我知道你重情義，希望你不願與我死戰，而告知一些，可惜，你還是沒有，你利用小紅化解了這一切。”
    江凡委實很吃驚，曹子健居然想了這麽多，還操作了這麽多，卻隻為一個真相。
    “直到這次，你終於暴露了昆侖入世的身份，我才知道你原來是那第一聖地入世行走，那麽，你到底在做多大事？我別的不知道，但知道薑太宰的傳說，知道他建立大周，不但還萬民以太平，背後似乎還在對抗不可知之力。而你，和薑太宰出身一樣，還得了他的傳承。至此，我實在忍不住了……”
    他轉過身，看著江凡：“所以，我定下這酒肆，人生隻如初見，希望你能幹幹淨淨，坦坦誠誠的跟我說些掏心窩子的話，若要為此付出性命，我接了，我曹子健自認一生中唯一不弱於你的，就是重情義，若為情義故，雖死也盡歡。”
    江凡捏著酒杯，被曹子健的話深深打動著。原來，能寫出洛神賦的人，果然是這樣的奇男子，不愛江山隻圖釋懷。
    “這三天，我接了，若這個真相值得，我曹子健任憑驅策，若不值，你殺了我，也總算此生不留迷惑。”
    說著，他走上前，張開雙臂：“我的罩門在肋下。”
    江凡凝視他許久，終於站起身，拍拍他的肩頭，按下他的雙臂：“那麽，就這樣。我什麽都不說，這三天，你好好看。”
    曹子健麵色一陣激動：“好，這杯酒，我喝了！”
    不多時，華燈初上，敲杯唱和回響在那小小的雅室之內。
    “天下風雲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皇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提劍跨騎揮鬼雨，白骨如山鳥驚飛。塵世如潮人如水，隻歎江湖幾人回……”
    很久之後，夜色沉沉，極樂都安靜下來。
    對麵金玉樓窗子打開，一道人影飄然來到雅室。
    這是一個頭戴金花的絕美婦人，正是金花娘子。她看了眼負手立於窗前的江凡，目光轉向獨自一人醉伏桌案的曹子健，輕輕歎息一聲，緩步走上前。
    “健郎，何苦呢……你本逍遙人，何苦入濁世……”
    江凡沒有回頭：“決定了，就回不去了，照顧好他。明日送他入城主府。”
    金花娘子點點頭：“遵主上法旨。不過……”
    她麵容有些淒苦：“主上……”
    “別說了，他自己的決定。生在這個人間，濁世橫流，烏雲蓋頂，沒人能獨善其身，尊重他的心意吧。”
    金花娘子微微歎口氣：“好，屬下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