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凡沉默良久沒有再說話。
    就這樣，女帝一步一步走著，但前麵看不到盡頭，也看不到了路。
    “小翠……”
    江凡忽然低聲呢喃。
    “嗯……”
    女帝嘴裏含著血，輕輕應了聲。
    “小翠……我們的路，差不多就走到這裏了……”
    “能走一步，算一步。”
    江凡輕輕一笑，走到現在，他明白，沒有什麽能阻攔女帝之心了，也不想再做任何勸解。
    就這樣吧，一起生，一起笑，一起拚，一起死，了無遺憾。
    “你還記得那天躺在青蓮池小船上，看著的漫天星光嗎？”
    女帝眼中浮現一抹緬懷：“嗯……”
    江凡似乎在囈語。
    “那時我說，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好詩。”
    “嗯……”
    江凡抬頭看向夜空，正是群星璀璨。
    “但是，今晚我想說……”
    “說什麽……”
    “山高海闊，人間星河，無一是你，無一，不是你……”
    ……
    顏夫子神色複雜看著他們的背影。
    “一定要走下去麽……”
    道尊緩緩道：“多走一會兒，是一會兒吧，他們這一路走來，太苦太累，永別之際，多給點時間……”
    顏夫子頷首：“不論今日如何，至少他當初真心為人間而戰，而她更是不曾片刻為己……老孫，晚些回來可好……”
    “他豈非不是在給時間，奈何……該來的遲早會來……”
    不論拖了多久，孫道通還是歸來了，在他身邊已經隻剩下五個強者。
    凝視著女帝和江凡在夜幕下的背影，孫道通眼中看不出表情。
    顏夫子和道尊並肩坐在泥濘的地麵上，道尊低垂著頭。
    “我們已盡力，老孫，你來吧。”
    “首領，該動手了……”有強者沉聲道。
    孫道通沉默良久，終於抬起右手，卻仿佛灌了萬斤鉛。
    “動手吧，萬一她恢複……”
    有人已經在著急。
    孫道通目光終於一閃，狠狠揮下了手臂。
    五大強者當即握緊兵刃向前欺去。
    可就在這時候，一聲狼嚎從夜幕中傳來，蒼涼而憤怒。
    所有人都是一愣，唯獨顏夫子在孫道通眼中看到一抹一閃即逝的微光。
    江凡也愣了，這聲音，他最熟悉。
    眼前從黑夜中步步走來，宛如青牛般大小的黑色巨狼，不是灰太狼是誰？
    隻是它身上有著好幾道明顯的傷口，可知它也經曆過凶險的大戰。
    女帝微微眯起眼睛：“人不如獸……”
    “太郎……”
    江凡看著它呼喚了一聲，灰太狼的眼睛看向他，居然笑了。
    是的，太郎在笑，或許旁人看不出來，但江凡太了解它，眼睛彎彎的，它就是在笑。
    “太郎，走吧，離開這裏……”
    江凡哪裏能不知道它的心意，但它再強，也無法攔住後麵那幾位。
    灰太狼卻隻是最後看了他一眼，便徑直從他身邊走過去，利爪探出，獠牙森森，洪荒猛獸的殺氣令人心悸。
    江凡忍不住又想回頭，卻終於沒有回頭，而是低沉的說了聲。
    “走吧，莫要辜負了它……”
    女帝沒說什麽，再次艱難的舉起步伐。
    孫道通看著它，搖搖頭：“太郎，走開。”
    然而灰太狼隻是靜靜的攔在他們麵前，一動不動。
    孫道通歎口氣：“這是我養大的，不忍動手，交給你們好了。”
    五大強者都知道這頭狼的來曆，並沒有多言，開始向灰太狼逼近。
    這時候的他們也虛弱不堪，麵對灰太狼也隻能聯手。
    人狼大戰直接開啟，而孫道通則越過了他們，卻並未攔在二人麵前，而是和他們並肩走著。
    “它笑的樣子，還是那般猥瑣……”
    江凡居然輕笑著說了句。
    “嗯。”
    孫道通似乎不知道說什麽，隻是淡淡嗯了聲。
    “你陪了我二十多年，不欠我什麽……”江凡也沒看他，隻是慢慢說著。
    “動手吧。”
    孫道通側了下目，又很快轉回去。
    “往前無路，還堅持什麽。”
    “或許有人走過，就是路，雖說你看不到，我也看不到，但既然還活著，就要走到頭。”
    “嗯……”
    孫道通又是一聲似乎沒什麽意義的嗯聲。
    “我還有三成功力。”
    半晌他突然說了句。
    女帝目光微微一動，忽然駐足，向江凡說了句：“我有先天一炁，給我一顆炁元丹。”
    江凡沉默片刻，看了眼女帝僅剩的左臂，居然真的取出一顆丹藥：“沒多大作用。”
    女帝嗯了聲：“但他們不知道。”
    江凡忽然神色微震：“……老孫……你在等太郎，你……”
    孫道通打斷他：“一擊之後，天涯海角，若能活著，告訴我個答案，就算都是真的，我也瞑目了，畢竟是我選的路，該死的同樣有我。”
    江凡怔怔沒能說話。
    “今日之後，我們會不遺餘力追殺，再也沒有人能幫你們，一路……走好。”
    說完這句，他徑直攔在了女帝麵前。
    “受死！”
    一聲怒吼，綠霧如龍。
    女帝清叱一聲，血劍穿空。
    ……
    孫道通靜靜矗立原地，女帝和江凡卻已經鴻飛冥冥。
    灰太狼也遁走了，五大強者匆忙來到孫道通麵前。
    “首領，怎麽會這樣！”
    孫道通咬了咬牙：“是炁元丹……”
    “炁元丹？”有人不明白。
    道尊上前：“來自昆侖的終極丹藥，可以激發先天修士全部潛力。”
    那人神色一變：“竟有此物！”
    孫道通悶哼一聲，點穴封住胸口劍孔：“疏忽了。炁元丹爆發，足足可維持一盞茶，我們都已經失去氣力，追不上了。”
    “該死，怎麽會這樣！”那人憤怒中透著崩潰。
    “人間……完了……”
    顏夫子歎口氣：“沒有別的選擇，回去，組織最後的力量，就算死也要戰至最後。”
    道尊也深吸口氣：“不錯，還沒到我們可以崩潰的時候。”
    眾人皆無言。
    五大強者當先離去了，孫道通獨自在前麵走，道尊和顏夫子互相攙扶走在後麵。
    過了好一會兒，道尊才緩緩開口。
    “你把他們扔出去的……”
    孫道通沒有說話。
    顏夫子歎息：“那不是對決，是助他們逃走……就算有炁元丹，無雙也不可能有餘力再接你一擊，就算有，也不會有餘力繼續逃亡。為什麽……”
    孫道通依然沒有說話，隻是沉默的走著。
    道尊和顏夫子對視一眼，也都沒繼續追問。
    “接下來……我們還能做什麽？”
    孫道通終於開口：“泰嶽還有人，人間血未幹。”
    二人點點頭，隨著他步入夜幕。
    最後，隻聽到不知誰說了句——
    不是你的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