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無名淡然：“最終，還是你知我，從起初，到最後。”
    他抬望眼，看著遠方。
    “我將他們的形象塑造成陶俑，永鎮我大秦千秋萬世。”
    江凡搖頭：“千秋萬世……你知道，當這座地宮被破解的那天，一切真相總會浮出水麵。”
    “那時候，朕就管不了了，但朕在，這個世界就需要和平穩定的發展，這不是你們的心願麽？”
    “朕……”江凡悠悠歎口氣：“這個字從你嘴裏說出來，永遠不違和。”
    “那麽你呢，你該稱什麽？”
    江凡笑笑：“我還是我，你卻不再是你。”
    嬴政似乎忽略了他後半句：“那麽，還是江凡？”
    “這個世界，就算有，也隻能有江凡。”
    嬴政目光微微眯起，霍然轉過身：“所以，你不該在這個世界。至少現在。”
    江凡看著他的眼睛，這雙眼睛再也不似從前。那時候的嬴無名目光純淨，仿佛這幹淨的夜空。現在，卻無比深沉，充滿著皇道威嚴，也仿似這夜的威嚴。
    “你有些急切了啊……”
    嬴政認真道：“成全這個世界，可好？”
    江凡靜靜的轉過頭，環顧一圈四周，最後抬頭看向天空。
    “盤古號已經重組，修繕完畢，能源也已經充足。”
    嬴政目光微微亮了一下：“所以，你沒有變過心思。”
    “變的，一直都是你。”
    江凡轉回身在那張小桌子前坐下，上麵居然還擺放著一壺酒和一盤幹果。
    微微出了下神，“這種方式，依然不能否定你的改變。”
    嬴政也回身，撩起大氅在他對麵坐下。
    “時過境遷，那時候我對你，對你們，無條件信任。然而，我做皇帝久了，終於明白你們說過的一個道理，這個世界，隻應該有一個聲音，眼下來看，最好是我。”
    江凡平靜無波，隻是淡然一笑，提起酒壺給兩人斟滿酒。
    “而你頭頂，不需要懸著一柄劍。”
    嬴政看著他橫在膝頭的天劍：“留下它，給我，這將是人皇象征。”
    江凡隻是輕輕一揮手，天劍就漂浮到嬴無名身前。
    “你確定要接？”
    嬴政的一隻手已經伸出去，即將握住劍柄，聽到這句話，卻忽然頓住。
    時間仿佛定格了，一分一秒，他就保持這個姿勢一動不動。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他竟慢慢放下手，雙眼凝視江凡。
    “那天，你是借助大陣之力，我想看看今天的你。”
    江凡側目看了眼山下：“沒帶一兵一卒，你不夠謹慎啊。”
    嬴政緩緩道：“對你，沒有意義。”
    “那也要試試？”
    “要，我想要知道那個高度，若眼界還不曾，至少武道我要看個明白。”
    “嗯。”
    隨著江凡淡淡說出這個字，嬴政的拳已經慢慢遞出。
    這一拳很慢，也沒有任何氣勢爆發，卻給人的感覺仿佛能移山填海。
    拳頭在推進，再慢也到了江凡麵前，恐怖的震顫力開始爆發，一方虛空在顫抖，萬物都在共鳴。
    然而，那拳頭卻仿佛隔著千山萬水，無論如何都抵達不了江凡麵門，身前一尺，如天塹。
    嬴無名沉聲，推進，拳頭的震顫卻消失了。
    他神色微微一震。
    “真空。”江凡慢慢喝著酒：“你不曾見過的真空。”
    “什麽……都沒有……”
    “是，什麽都沒有，所以共振找不到對象。”
    江凡放下酒盞，看著嬴政緩緩收回拳頭：“和老家夥近似，略勝一絲。”
    嬴政沉思片刻，一揮手，天劍落回江凡膝頭。
    “果然，無論武道，還是眼界，我依然不曾抵達那個高度。”
    “但你的心抵達了，恭喜。”
    “我隻看到一個曆史階段。”
    “而且看到了這個階段最高使命，已經夠了，忘記了為什麽要抹去我嗎？太高太遠，反而腳下不穩。”
    嬴政麵色漸漸鬆弛下來，終於哈哈一聲大笑。
    “姐夫，我相信了，你還是你。”
    這一聲姐夫，他的眼神恢複當初的純淨，江凡也露出一絲釋然的笑意。
    “這頓酒喝完，我該走了，其實，姐夫也很想家。”
    嬴政扯下大氅，從身後抓過一個酒壇，拍開封泥。
    “一醉方休。”
    “喝不醉了，醉人的，從來不是酒。”
    嬴政卻兀自狂飲半壇，放下酒壇抹了把嘴唇。
    “一個人的痕跡可以隨時光磨滅，但那是對後人，對我們，不行，比如這燒刀子，我就狠不下心銷毀。”
    “心裏的東西，磨滅了，就不是完整的人生。”
    “我也不希望姐夫的人生不完整，帶他們一起走吧。”
    他推給江凡一個小冊子：“雲扶搖，林南燕，顧北雁，王媽媽，薑琪，小糯米……都在這裏。你們的人來過這個世界，我想，我們的人去看看那裏也是應該的。”
    江凡瞥了一眼，輕笑：“某些人豈非早就準備好了？”
    “我默許的。”
    嬴政認真道。
    江凡點點頭：“我默許了你的默許。”
    嬴政居然笑起來：“姐夫還是姐夫，那麽，什麽時候回來？”
    “你還希望我回來？”江凡似是有點意外。
    嬴政卻鄭重點點頭：“兩個世界已經存在通道，我不能視而不見，能讓兩界和平共處，我做不到了，隻有你。”
    江凡看了眼他的頭頂，“你的壽元應該還有五十年，或許能看到。”
    他已經看清楚，嬴無名的確不可能太長壽，原因其實在於他的煉體，過於強大的體魄讓他也在過度的消耗，若非他同樣身懷先天一炁這內家元炁，隻怕五十年也挺不到。
    嬴政搖搖頭：“跨越時空，動輒就是萬年，我等不起，把這一代的事做好就足夠，希望你歸來的時候，這裏已經足夠可以和那邊平等對話。”
    “你不擔心我也會變？那畢竟是我的祖星，若情況危急，我不可能坐視。”
    嬴政認真道：“所以，孫道通說得對，兩界需要一個至尊，這是天平砝碼，而我隻能選擇相信你。”
    江凡想了想：“好像也確實如此。”
    嬴政凝視著他的眼睛，充滿期望：“都是人族，在你的高度，必須要把這個問題放於第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