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指揮部裏，徐萬林看著地圖上密密麻麻的小紅圈，眉頭緊鎖，陷入沉思。
    作為柏城城防軍司令，徐萬林年近六十，卻不得不殫精竭慮地指揮著一切。
    他揉了揉眉心，感覺現在的事態，已經完全超出掌控。
    北城區出現了黑洞，警隊被湧出的螞蟻擊潰，之後螞蟻泛濫了一晚上，從北城區擴散到西城區，東城區因為城牆的保護，以及城防軍拚死抵抗，倒是沒有讓它們突破。
    但是第二天一早，坐落在東城區的警察總部卻莫名其妙被侵占了，警隊付出巨大傷亡也沒能奪回，好在一隻奇怪的大蜘蛛出現了，將裏麵的侵入者一掃而空。
    不過那隻大蜘蛛，徐萬林是不信任的，畢竟作為軍人，作為肩負整座城市防務的司令官，他不能把城市的安危，交給一頭變異獸。
    寄希望都不行，那是瀆職。
    “司令，葛局長他們到了。”
    就在徐萬林一籌莫展的時候，副官走了過來，低頭在他耳邊小聲說道。
    “讓他進來吧。”
    徐萬林擺擺手，副官當即領命出去，沒多久，就帶著葛勇走了進來。
    “許司令。”
    葛勇看到徐萬林，當即立正，敬了一個禮，態度非常端正，表情嚴肅。
    雖然名義上，葛勇是警察總局長，屬於獨立部門，但是在內部，警隊隸屬於城防軍，葛勇還是徐萬林的下屬。
    “坐下吧，這次找你來，就是想問問你的意見，畢竟那個黑洞，一直沒有消失。”
    徐萬林敷衍地回了一個禮，然後示意讓葛勇坐下談，順便讓副官倒了兩杯水，看來是準備好好聊聊。
    “是這樣的，從目前的情況看，我們對黑洞內的情況一概不知，貿然行動，恐怕會遭遇巨大傷亡。
    所以我覺得，不如做些布置，疏散市民，防止他們遭到螞蟻攻擊，盡最大限度，降低人員傷亡，避免出現恐慌。
    另外從技術部門的反饋來看，黑洞持續的時間不會太長，我們隻需要它自己消失就可以，隻要黑洞消失，那麽問題自然而然就解決了。”
    葛勇有自己的想法，在他看來，正麵與那些螞蟻衝突，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我也考慮過，但是危險度太高了。
    如果螞蟻跑出來，我們不阻止，會產生非常嚴重的後果。
    北城區和西城區已經遭到大麵積破壞，目前接到的傷亡報告就有幾千份，預計僅僅一夜，損失的人口就高達上萬。
    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想辦法處理，而且黑洞何時消失，根本就沒有一個確切的時間。”
    徐萬林淡淡說著，他不是沒考慮過這麽處理，但是辦公桌上的報告中，那一串串觸目驚心的數字，讓他不敢這麽去做。
    對於軍人來說，這樣等於逃避。
    “可是我們正麵作戰，傷亡實在太大了。
    請您原諒，我並非對城防軍的實力，以及將士們的作戰精神有所懷疑。
    但是那些螞蟻幾乎無窮無盡，第一天的時候，我們警隊已經拚盡全力，但依然無法阻止他們出來襲擾市民。
    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我們無法消滅他們，甚至連阻擋都很難做到。”
    葛勇是個務實的人，經過那一夜，警員們現在談到“螞蟻”，可以用聞之色變來形容，僅僅一夜，警隊減員近半，甚至有兩處警局，都在螞蟻的攻擊下淪陷。
    即便城防軍，在裝備，人數，作戰能力等方麵都在警隊之上，但是葛勇依舊不看好。
    那東西根本不是柏城軍隊能夠抗衡的。
    最關鍵，是螞蟻中的異類，比如那個占據警察總部大樓的東西。
    如果那種東西再冒出來，其領域內恐怖含量的變異離子，就足以讓許多普通人變異，而城防軍裏絕大部分也是普通人，一旦大變異，結局將是災難性的。
    “你是不是嚇破膽了？
    我知道警隊傷亡很大，但是你這樣畏首畏尾，怎麽保護城市的安全。”
    徐萬林臉色微變，他覺得葛勇是在“畏戰”。
    “我不是被嚇破膽了，而是在陳述事實。
    總司令，您要知道，一道命令，就可能決定上萬城防軍官兵的生死。
    我也是從部隊走出來的，我知道軍人肩負什麽樣的使命，但是現實情況就是這樣，我們不能看著弟兄們白白送死。”
    葛勇情緒有些激動，他在穿上這身警服前，也是穿著軍裝，他知道作為軍人，要英勇無畏。
    但是英勇無畏，不是白白犧牲，這兩者是有區別的。
    氣氛頓時有些尷尬，指揮部裏的其他人紛紛側目過來，葛勇沒少來這裏，他們對這個警察局長的印象，一直是謹慎隨和，今天卻一反常態，敢和徐萬林吼了。
    “司令，黑洞那邊傳來消息，夜色降臨後，螞蟻又開始活躍了。”
    就在徐萬林怒視葛勇，準備出言教訓幾句時，副官跑了進來，他顯得很緊張，說話語氣也很急。
    “怎麽回事，你慢點兒說，慌慌張張幹什麽。”
    本來氣就不太順，自己副官還這樣，徐萬林當即皺著眉，冷聲說道。
    於是副官立刻把前方的情況進行匯報，而一旁的葛勇，也聽出了大概。
    現在黑洞周圍，已經全部由城防軍接管，他們布置下一道防線，將黑洞所在小區全部包圍。
    為了應對螞蟻，他們甚至調集了重火力和重裝備，可謂嚴防死守，把能動用上的力量都動用上了。
    城防軍不同於警隊，他們擁有許多重裝備，防空機槍，迫擊炮，甚至坦克，裝甲車。
    所以徐萬林對抵擋螞蟻進攻，還是有信心的，當聽說隻是一些工蟻出來後，也並沒有在意，隻是讓他們嚴密觀察。
    “總司令，不好了，剛才方將軍來電說，螞蟻突然大量湧出，前線已經開火，但是很難阻擋，需要支援。”
    徐萬林剛交代嚴密觀察，結果一名通信兵跑了進來，大喊著。
    “什麽？又有大量螞蟻跑了出來。
    方銳是幹什麽吃的，他手裏有槍有炮，難道當燒火棍用麽。”
    徐萬林怒了，方銳是城防軍少將，主管城市防務，這一次他親自帶隊組織防線，結果剛開打，竟然就求援。
    要知道現在方銳手裏，可是握著一萬多城防軍，城裏70%的兵力都被他拉到北城區了，難道還不夠？
    “總司令，還是下令，讓他們撤吧。”
    葛勇站起身，對著徐萬林說道，可是後者聽了，隻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並沒做聲。
    “告訴方銳，援軍沒有，命令隻有一個，那就是絕不讓一隻螞蟻溜出來。”
    徐萬林大吼著，他讓副官去和方銳說，絕對不能讓一隻螞蟻跑出來，否則軍法從事。
    “什麽，還讓堅守？堅守個屁啊，這局麵，誰能守得住。”
    方銳在自己的指揮部裏嚷著，他看向窗外，那裏是黑洞，火光一片，各種火力點都在傾瀉彈藥，但是麵對無窮無盡的螞蟻大軍，根本毫無作用。
    巨大的兵蟻正在發動強攻，坦克不斷射出穿甲彈，雖然可以擊穿兵蟻的甲殼，但是除非命中有效部位，否則依舊難以阻止它們前進。
    最關鍵的，這些兵蟻不是一隻兩隻，而是成百上千，城防軍坦克數量極少，加上最近又開始向城外傾注力量，留給方銳能調動的，隻有十幾輛。
    轟！
    一輛坦克被幾頭兵蟻合力掀翻，它們打開一道缺口，無數螞蟻蜂擁而入，士兵們拚盡全力，但是依舊無法抵擋，不斷有人在慘叫聲中倒下，火力點越來越少。
    方銳目眥欲裂，這些都是他的子弟兵，跟著自己出生入死，這幾年他們過得不容易，不斷有兄弟命喪變異獸之口，甚至屍骨無存。
    現在麵對螞蟻大軍，又要有多少兄弟死去，方銳不知道，但他明白，再這麽打下去，城防軍的家底，就要被打光了。
    “傳我的命令，全員撤退，重裝備帶不走，就留下，反正螞蟻也不吃鋼鐵。
    不必在乎建製，能跑就跑，明天早上在東城區城門歸建即可。
    還有，讓搜索隊做好準備，在保證自身安全的前提下，跟蹤螞蟻主力，然後將情況記錄下來，向我匯報。”
    方銳咬著牙說道，而一旁的副官，卻是沒動地方。
    “這樣不好吧，畢竟總司令並沒有下達撤退命令。”
    副官很猶豫，這是方銳個人的決定，不是徐萬林的。
    “還等個屁的命令，再等命令，弟兄們就死光了。
    撤退的命令是我下達的，有問題，我扛著。”
    方銳大喊著，副官猶豫了一下，最後立正，敬禮，轉身離去。
    和徐萬林久居高位不同，方銳在末日降臨時，僅僅是個營長，今年還不到四十歲。
    他和士兵們同吃同睡，對普通戰士的感情更深，眼看著戰友們陷入掙紮，他是真的受不了，對他而言，這是一種莫大的煎熬。
    所以他下令全軍撤退了，至於大螞蟻們最後會把城市禍害成什麽樣，他已經顧不得。
    隨著方銳的命令下達給官兵，城防軍開始大規模後撤，重武器帶不走，那就幹脆留下，一切以保障人員生命安全為前提。
    城防軍撤退了，螞蟻們更加肆無忌憚，它們瘋狂地湧出來，頃刻間就把整座小區填滿，規模比昨天要大上很多。
    然而和昨天的四麵八方不同，這一次螞蟻大軍，卻非常有目的性。
    它們沒有亂跑，前鋒直指正北方向，以至於順著大道，來到了北麵的城門。
    此時負責守衛城門的部隊，看到螞蟻大軍的到來，先是懵了一會兒，隨後迅速組織防禦，紛紛調轉向外的槍口，開始阻擊。
    然而這樣的阻擊根本沒用，不到半個鍾頭，螞蟻就將城門攻破，順便占領了周圍建築。
    一隻碩大的螞蟻從黑洞裏出來，沒有手腳，全靠幾百隻工蟻抬著，沿著大道，直奔城門，然後在浩浩蕩蕩的上萬隻螞蟻護衛下，消失在夜色中，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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