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丫頭片子，小程現在是我們服裝廠的設計師，而且之前的背帶褲也是她設計的，要不是有她，咱們廠子裏的人全都要喝西北風去！”
    “楊師傅，請你不要再說些不恰當的話！”
    因為前段時間積壓的布料是趙明生犯錯導致的，他也沒辦法理直氣壯地拿出廠長的範兒。
    但是程徽月跟他們廠子差點閉停沒關係，反而是有了她紅星服裝廠才有崛起的機會，那楊師傅憑啥把氣撒到她頭上？
    趙明生冷著臉，覺得自己這些年真是表現得太好說話了，讓底下有的人都把膽子養大了。
    眼高手低，他難不成還真以為自己可以當服裝設計師嗎？
    就算他的打版技術是幾位班長裏最好的，但就他這脾氣，自負、暴躁，當個班長都能跟他叫板了，要升了職，還不得翹到天上去！
    楊師傅絲毫不懼眼前的人是他的頂頭上司，冷嘲道：“廠長，也就是你這麽老實好騙了，這丫頭不過才十幾歲，一時有些想法很正常，但那件背帶褲除了設計，更重要的是布料！”
    “他耐磨耐髒，質量比一般粗布好，這才讓別的廠這麽追捧，而且一開始也是廠長您去礦場談下這筆交易的，她根本就沒出任何力，憑啥就能有一份月工資四十五塊的工作？”
    說到底，他還是不滿設計師職位不屬於他。
    趙明生沉下眼：“楊師傅，你沒有跟我去礦場不知道沒關係，但我現在告訴你，當時我是拿了咱們廠自己做的衣服和小程做的背帶褲一起去的。”
    “礦場負責人當時壓根就沒考慮過咱們的那款衣服，是看到背帶褲之後才說可以談談的，她貢獻的設計才是最重要的，沒有她的主意，你就算把縫紉機踩爛了也沒有任何用處。”
    這話說得狠，楊師傅的臉立時變得很難看，廠裏的職工也緩下了動作，紛紛往這邊看過來。
    程徽月瞧著事態似乎嚴重起來，清了清嗓想開口。
    其實她剛才一直不說話也是想看看趙廠長的立場，對她這個新員工和老員工之間能不能公平對待。
    但眼下看著他似乎有點偏向她的意思。
    雖然她覺得他那番話說得不錯，優秀的設計師總是會有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不過，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打老員工的臉容易讓人離心啊。
    “咳咳，趙廠長，你消消氣。”她緩緩道：“楊師傅是廠裏的老員工，看我一個新來的太年輕卻任職重要位置有一些質疑也很正常。”
    “您看重我，抬舉我是一方麵，但作為設計師，讓下麵的人信任我，他們才能更認真地製作我所設計的衣服，才會相信我設計的衣服有市場，有競爭力，您說對嗎？”
    趙明生臉色緩和了一點，“沒錯...我剛才說話確實有些急了，楊師傅你可別放在心上，我就想讓你對人小姑娘溫柔一點！”
    他主動往回找補，楊師傅才順過來那口氣兒。
    但他還是冷哼一聲，“即使你幫我說話我也還是那個態度，想做咱們廠子的設計師，必須要有實力，讓大家心服口服！”
    “...我說你咋這麽倔呢？審批文件都已經下來了，你就算不服，小程也已經是咱們廠的服裝設計師了，你搞這一出有啥用？”
    趙明生扶著額歎息。
    “趙廠長，沒關係，”程徽月溫和一笑，“不就是展示一下實力嘛，我可以的。”
    就這麽一會兒，車間裏已經好多職工暫時停了下來，就逮著幾人看，尤其是放到她身上的眼神都不怎麽友好，肯定也對她任職設計師有意見。
    在他們看來，廠子裏的工作很穩定，這一次她提供設計幫他們銷出衣服已經得到了回報，不應該介入廠子內部。
    況且趙廠長上次帶回來的連衣裙他們也看了，款式複雜，如果以後都是這種衣服，他們的工作量無疑會大幅提升...
    程徽月頂著眾人的目光走到一台縫紉機前，那位職工正在做的是背帶褲，但身後的衣籃底部還有幾件的確良襯衣。
    應該是廠裏新接的別的單子。
    她將襯衣拿起來，轉頭問：“趙廠長，我可以改嗎？”
    趙明生擺擺手：“隨便改，陳大姐，麻煩你給小程讓個位子。”
    “謝謝。”程徽月對陳大姐禮貌微笑，隨後拿起剪刀開始拆線。
    邊動手還邊解釋：“我知道各位在擔心什麽，我想說的是，紅星服裝廠隻是個體量很小的廠子，單從數量上跟別的廠比肯定是沒有優勢的...”
    “不過幸運的是，咱們廠的職工都是老手，技術高超，也很細致，那麽做起複雜一點的款式肯定也能掌控得很好！”
    “所以廠裏如果不求數量，轉求質量，在款式和布料上追求獨特和新潮，那麽服裝廠的核心競爭力一定會大幅提升！”
    “大家也不用擔心，衣服太貴賣不出去，咱們做出來的衣服其實完全不用拘泥於縣城，去市裏推銷，或許會有更大的機遇。”
    若是能有機會找個報紙打廣告，那廠子還會更快打出知名度。
    可惜紅星服裝廠太小了，權威點的報社很難夠上，或許等第一批衣服賣出去了會更有機會。
    程徽月輕言細語，娓娓道來，一手剪刀，一手木尺，布料在她手中肆意翻飛成型，快速而準確。
    廠內的眾人已經被她的雙手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如此熟練的動作，沒有二十年的功力是很難練出來的。
    她說的那些話也恰恰擊中他們心底，大多數人已經偏了天秤。
    “好了。”十幾分鍾後，程徽月剪掉線頭，將改過的襯衣抖了抖，展示出它新的模樣。
    肩膀處改良做了褶皺，稍稍鼓起，視覺上墊了肩會更有精氣神，領間做了三層的荷葉邊，走動起來的確良的布料就會有垂墜感，抓人眼球。
    “陳大姐，您穿上試一試？”
    程徽月很有心機地問了她，因為剛才改的時候，她大概目測了一下她的三圍，根據她的尺碼修改的。
    她穿能更上身。
    “唉？”陳大姐驚了一下，“給我穿？”
    她笑了笑：“對，您試穿給大家看看效果，不用脫衣服。”
    廠子內溫度比外麵高，大家都隻穿了一件衣服，直接套上去也不會有太大影響。
    “對對對，陳大姐你穿上試試。”趙明生也催促她道。
    陳大姐感受到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不由得臉燒紅起來。
    “那...我就替大家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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