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大偉沒好氣地把鋤頭一扔，“知道膈應就閉上你的嘴，這是我羅家的事兒，你少在那叭叭的！”
    漢子額頭青筋直跳，也是個脾氣爆的，跳下田坎就開始擼袖子。
    周圍的人看了，趕緊上去把他拉住，勸道：“算了算了，別動手！最近羅家確實不太平，你也少說幾句，打起來吃虧的是自己！”
    都是一個公社的，上頭要求社員團結友愛，主動挑事兒的要麽睡牛棚，要麽扣工分，怎麽看都不劃算！
    那漢子被幾個人拉著動不了，惡狠狠地剮了他一眼。
    羅大偉身板在村裏算不上結實，四十多歲了，一米七幾不算高，年紀大了更是含胸駝背的，看著就不禁打。
    他瞧自己真把人給惹怒了，撇了撇嘴沒再說話激他。
    冷哼了一聲，拿起鋤頭準備繼續幹活，餘光卻瞥到路上幾個熟悉的人影正朝這邊衝過來。
    一個個的表情，都算不上和善。
    羅大偉頓時心虛，下意識就以為他們發現了自己打胡春霞的事兒，眼神一閃，連忙看向別處裝作沒看到的樣子，然後裝模作樣地拎起鋤頭往回走。
    “羅大偉，你給我站住！”胡家人遠遠就看到他慌裏慌張地想跑，高聲大喊。
    胡老二胡老三更是直接邁起大步，衝過去抓他。
    羅大偉被胡老二彪悍粗獷的一聲吼給嚇了一跳，腳下溜得更快了。
    但因為實在心慌，又有點怵他們，右腳絆右腳地摔了個狗吃屎。
    “呸呸呸！”他皺起臉吐了滿嘴的泥，還沒爬起來就被一個重物泰山壓頂！
    “噗！”羅大偉滿臉漲紅，斷斷續續地掙紮著，“起開！你他娘的”
    胡老二從他背上下來，跟胡老三一人鉗住他的一個肩膀。
    “你跑啥？”他橫肉飛紅，眼裏冒著滔滔怒火。
    他們來時還不相信，有他們兄弟三人在，諒羅大偉也不敢對大姐動手。
    但進了上嶺村之後，他們就聽見村裏那些女人七嘴八舌的議論。
    一些人說他們大姐已經被打了一個月了，天天晚上都看得到她蹲在門口哭，身上的痕跡也是一天比一天重，人都瘦了一圈
    這可把胡家兄弟幾個氣得怒火衝天，恨不得直接飛過來揍死他！
    羅大偉這慫蛋，剛才都看到他們了還裝眼瞎想跑，這麽害怕他們找他，不就更說明村裏的傳言是真的嗎？
    胡老二鼻子裏噴出熱氣，拳頭上的青筋一鼓一鼓的。
    “你個狗娘養的，說！老子大姐身上的傷是不是你打的？”
    羅大偉臉白了白，強裝淡定，“什麽傷，我不知道！”
    胡老二梆地給了他一拳，砸得他鼻血直流，“裝啥裝！你以為你做的事兒別人都不知道嗎？”
    “你他娘的真不是個東西啊，我姐跟了你這麽多年，還給羅家生了兒子，你這下手是一點不留情，把人往死裏打啊？”
    胡老三也掐著他的後脖頸逼問：“說，我姐上山那天你在家對她幹了啥？是不是你把她逼上去的？”
    倆人是一點情麵也沒顧了，當著所有上工的人麵把他摁在地上，聲厲辭嚴。
    周圍的漢子和女人停下幹活的動作，不約而同豎起耳朵望過來，方才那個要動手的漢子也是一臉譏笑，看好戲地站在一邊不走了。
    羅大偉感受到他們斜著眼打量的目光，臊得脖子臉通紅，粗聲粗氣地反駁：“我能對她幹啥？公安都說了她是自己摔下去的，咋滴，你們還想誣陷我？”
    “再說了，上回我都說了要離婚，是你們自己不願意，還說以後羅家的事兒你們不會管，承諾書現在還在我屋裏放著呢，你們翻臉就不認賬啊！”
    “要不是她到處惹事兒，我至於離婚嗎？不過是推了她兩下給個教訓，你們有啥資格找我麻煩？”
    “你個畜生！”胡老太被胡老四扶著現在才顫悠悠過來，一聽他這般不要臉的話，差點又氣得撅過去。
    “羅大偉！我捫心自問把閨女嫁給你之後沒半點對不起你的地方，我閨女更是一心記掛著你們的小家，啥都往羅家帶，這一年下來少說也給你們補貼了幾十塊！”
    “這麽些年，她在羅家洗衣做飯，給羅家傳宗接代，我老婆子不求你對她多好，但起碼你做事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吧？就因為她犯了點小錯就對她大打出手，現在渾身都找不出一塊好肉，你說你還是人嗎？”
    胡老太一口氣把心裏的話全吐了出來，滿是溝壑的蒼老麵容充斥著憤怒和哀傷。
    旁邊看戲的村裏人聽著都不由得搖頭。
    “原來羅大偉這麽多年日子過得那麽滋潤是胡春霞娘家接濟的啊？我還當他自己有多能呢，一天麵子倒是裝得像！”
    “你說他家裏也沒有老人要養，咋那麽心安理得用媳婦娘家人的錢呢？一年幾十塊，這麽算下來，二十年有大幾百了啊！”
    “嘖嘖嘖，你說胡春霞也是，到底看上他啥了？拉著娘家人也要貼補他”
    眾人不知道，胡春霞當初就是看中羅家沒有長輩，以為自己嫁過來之後就當家做主，不必熬個幾十年才能出頭，所以才義無反顧地要嫁過來。
    隻可惜，嫁過來之後，才發現婆媳關係隻是婚姻順利的阻礙之一罷了。
    可為時已晚，她隻能粉飾著表麵的太平，把日子過下去。
    胡老二聞言看了胡老太一眼，眼神有些複雜。
    他娘哪兒來那麽多錢貼補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