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情形急轉直下的時候，村裏的廣播突然開機，放出了一段聲音。
    ‘我爺爺可是村長！你個賤人，趕緊滾開，不然我讓我爺爺把你扣下來，讓你一輩子都回不了城！’
    ‘你爺爺這麽牛啊，知青回城他一個人說了算？’
    ‘那是當然，我爺爺可是村長，我姐夫還在鎮上上班，就連大隊長都要聽我爺爺的，你一個小知青，他一句話就能讓你在村裏呆一輩子，哼！知道怕了吧？’
    李狗蛋的說話聲混著滋啦滋啦的電流被廣播傳到了上嶺村的每個角落。
    後山近日由於搜救行動，在附近多接了一條線，安上了喇叭，便於統一指揮通知。
    所以現場的所有人都聽得格外清楚。
    原本剛剛結束救援在地上、車上躺著休息的公安立刻睜開了眼，敏銳地感覺到了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其餘的村民也是麵色各異，嘀嘀咕咕地說道：“李狗蛋不是被拉去勞改了嗎？咋還在廣播室？這麽快就放出來了？”
    “咋可能，我之前還瞅見陶桂芬跟李長平吵架呢，就是為這事兒！”
    “那廣播室的是誰？這聲音和語氣一聽就是李狗蛋啊，還有哪個說話敢這麽狂？”
    他們小聲議論著，或是鄙夷，或是搖頭直歎氣。
    而此時帳篷裏的氣氛也是陡然一變，李村長的臉色迅速沉了下來。
    無意識地咽了咽唾沫，心中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甚至沒顧得上跟下鄉的幹部討要保障，急匆匆地就往外走了幾步。
    然而下一秒，廣播就再次響了起來——
    ‘當家的，你半夜折騰啥呢！那小妮子又不知道我們把地窖挖這兒了，搬啥糧食啊？’
    ‘你懂個屁！那丫頭邪門得很，我這心裏一上一下不安寧，必須換個地方建斌建成，你倆動作快點。’
    ‘二叔，這麽多搬過去得花些時間呢，咱們兩個人哪有那麽快！’
    ‘對啊，幾千斤糧食得搬一晚上！’
    ‘一晚上也得搬！反正今天必須搬完！’
    ‘二叔，你去把蘭花姐男人也叫來幫忙啊，多一個快點。’
    ‘他明天晚上要去黑市幫你們賣糧食，今天讓他歇著。’
    ‘賣糧食又賣不了多久’
    ‘咋滴？我還使喚不動你們了？別忘了你們家裏的東西都是哪兒來的，尤其是你，李建成，當初要不是老子把推薦人改了，輪得到你做倉庫管理員？’
    “”
    故意壓低的交談聲在程徽月刻意放大之後，清晰可聞。
    其中的內容更是猶如炸彈似的在村民中引爆，場上瞬間嘩然一片！
    “啥？我沒聽錯吧？幾千斤糧食？”
    “艸他爹的！李村長家有幾個地窖啊？上次去看不是就幾百斤？”
    “他娘的哪來那麽多糧食？聽這意思還偷偷摸摸跟把糧食轉移了？現在都放在哪了，咱們必須找出來啊，那可都是咱們大家的糧食！”
    “不是，你沒聽出來嗎？他們自己都承認了，李建斌李建成倆人的工作都是李村長是手段弄到的啊！他們肯定也貪了不少！”
    “還有李蘭花，當初她當上會計的時候明明有更合適的人，結果最後名額在她那，當時我就說不對勁！原來這李家都爛到一堆去了！”
    “我說李狗蛋咋吃得那麽胖呢，原來他們李家昧了糧食不夠，還跑到黑市上投機倒把，說不準還關著門大魚大肉地吃呢！”
    “他們李家可真是膽子大啊，沾親帶戚的，整個上嶺村都被他們耍得團團轉呢！”
    “艸！這殺千刀的李二順，他和那些李家人在哪兒呢？去找他們要個說法！”
    “沒錯！還有那幾千斤糧食，必須找出來！”
    參與搜救的村裏人立刻撇下手頭的事，一堆人浩浩蕩蕩地圍到了帳篷麵前。
    部分下鄉的督察組人員也冷著臉到了裏麵，順便還叫了人去廣播室查探放錄音的人。
    與此同時，帶著東西過來探望的李蘭花和李春花兩姐妹停在半路，麵色驚疑不定。
    相互對視一眼後，都覺得大事不妙。
    “那個，大姐，我突然想起我家裏還有點事兒，我得先回去處理一下！”
    “啊哈哈哈，正好，我有點不舒服，也回去休息休息！”
    倆人強裝著淡定，原封不動地拿著東西回家收拾東西準備跑路。
    李村長一旦被查，肯定就是連根拔起，她們倆人也避不開，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帳篷裏，李村長還不知道自己兩個女兒已經放棄他了，聽完廣播裏的錄音之後頓時腿軟了下來。
    咚的一聲跪在了地上。
    這下是結結實實的跪實了，沒有人再來攙扶他。
    裏麵遇難者的李家親屬也不知道這回事兒，表現得跟其餘上嶺村的人一樣震驚。
    他們隻知道跟著李村長走就能每年拿到最好的糧，分到最好的肉，有什麽好處和福利他都會優先想到李家人。
    可是卻不知道他靠著村長的位置給自己謀了這麽多的東西！
    幾千斤的糧食啊，夠一家人吃好幾年了，他們囤著把糧食拿出去賣都不願意分給自家人！
    “李二順，你把糧食都藏在哪兒了？”
    憤怒的李家人和村裏人都死死盯著李村長，情緒激動，要不是有公安攔著，怕是都要上去把人打死了。
    廣播那頭的人像是生怕有人沒聽清楚，喇叭上還在循環播放著兩段錄音。
    李村長看著等他解釋的幹部，公安還有村子裏的人，內心絕望。
    此時已經恨極了播放這兩段錄音的人。
    他心中有一個懷疑，但是眼下就算知道了是誰好像也無濟於事
    “不沒有什麽幾千斤糧食，我都不知道廣播在說什麽，那是假的！肯定是有人想潑我髒水！我根本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他死鴨子嘴硬，隻要不承認，他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起碼判不了那麽高。
    隻是這份微末的念想下一刻就被人打破。
    “李村長，後山李家祠堂藏東西還挺安全的是吧？連滑坡都沒能把那地兒埋了。”
    程徽月坐在二大隊辦公室裏，悠閑地把玩著錄音筆，音色帶著淡淡的諷刺。
    “不過你們李家祖宗給你瞞著這麽大的秘密，你怎麽也不把他們的地盤修繕一下？”
    她懷疑到李家祠堂的時候也是從李村長固執地要去後山挖水渠起。
    後來滑坡發生，她到了現場，見李家祠堂正好被李家人挖的水渠線圍在裏麵，而且還發現李家祠堂所在的位置跟她那晚偷看到李家人轉移的方向一致，就多了個心眼。
    剛才退出來時還專門繞到那邊去看了，在滑坡中幸存下來的李家祠堂的確內有玄機。
    整個地下幾乎被修成了一個地下室，橫梁支撐都非常牢固，並且看樣子都是有年份的。
    除了李村長轉移過去的糧食，裏麵三三兩兩還分了好幾堆，做了標誌，加起來得有一兩萬斤
    數目之巨大，連程徽月都忍不住咂舌。
    要在不聲不響中，瞞過所有人貪下這麽多糧食，絕不是一兩年的結果。
    想到這，她又忍不住加了一句，“你擔心祠堂的糧食泡水發黴，就讓李家人去挖水渠，現在那麽多人都因此送命，你居然還有臉帶著他們跟過來慰問的幹部使壞，殺人誅心，莫過於此了”
    程徽月不鹹不淡地補充這麽一句，卻叫所有李家人都赤紅了雙眼。
    “你李二順，你居然是打的這個主意？”
    “啊啊啊！你還我兒子，是你把他殺了！”
    她們群情激奮，心底的痛點再次被戳穿，十幾個公安都攔不住了，被她們越過去幾個按著李村長就開始打。
    幾個幹部見到如此反轉也是驚出滿頭大汗，連忙跟督察組的人控場，派了一隊人先到李家祠堂去確認一下情況是否屬實。
    擠在外麵的村民們早就沒等住了，跑到公安的前頭湧進了李家祠堂。
    隨後而來的公安一進去，便看到香案底下已經開了一個暗門，不少村裏人鑽進去之後就發出一聲徹天的怒吼，然後便有情緒激動的，哀聲大哭起來。
    “糧食，全都是糧食啊！”
    他們不知道這裏麵到底有沒有本屬於他們的一份。
    但是在自己勉強溫飽，賣力幹活才能活下去的日子裏，李村長竟然已經藏下這麽多的糧食，大吃大喝，投機倒把。
    那種由心的憤怒和落差讓他們無法保持冷靜。
    後腳下來的公安們也是神情一震，雙雙對視之後，立刻讓人回去報告。
    這種數量，不是那幾個幹部能判決的。
    先前放廣播的人已經透露出幾個信息，整個李家似乎都有不幹淨的嫌疑，必須全部徹查！
    幾個公安留了幾人在這裏守住‘贓款’，回去報告的公安立馬去了二大隊辦公室打電話申請督察組的領導下鄉。
    而在廣播室的程徽月，放完錄音之後，就把錄音筆收了起來，轉而將錄音機拿出來充當證據。
    等到來找她的兩個公安說明之後，她很貼心地表示可以作為人證配合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