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過年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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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個月趙豔紅因為程鴻飛投機倒把被抓了的事,寫了好多封信件催促程徽月把要走的一千塊還回去。
但程徽月除了第一封信,剩下的壓根都沒拆開,回去之後就當點火柴燒了,也沒有給他們寫過回信。
這導致趙豔紅和程勝利倆人在縣城為了程鴻飛的事兒忙得焦頭爛額,提起程徽月就是一頓臭罵!
眼見這個不孝女當真一分錢都不寄回來了,後麵寫的信就全是指責辱罵的,隻是他們不知道人家一個字都沒看見,還倒貼進去寄信和郵票的錢。
程徽月下鄉前帶走的一千塊幾乎是掏空了他們的老底,保釋程鴻飛的錢趙豔紅夫婦便再也拿不出來,隻能找人借。
可是程家是中途搬到白江縣的,附近都沒有親戚,經常往來的也就是家屬樓裏的紡織廠員工。
但倆人怎麽敢去找他們借錢?
都是一個廠子的,關係說不上多好,萬一因為這事知道他們家鴻飛被抓了,還不得去廠子舉報?到時候廠子把他們開除了咋辦?
於是趙豔紅和程勝利請了假,四處奔波了大半個月,也不知找了什麽人,勉強湊齊了保釋金。
程鴻飛被贖出來之後,他也是在公安局被嚇怕了,再也不敢出去廝混。
老老實實在在家裏休息一段時間,就去讀書了。
趙豔紅夫婦終於鬆了口氣,安心回廠子裏上班了。
可沒過多久,不知道是誰走漏了消息,把程鴻飛投機倒把的事情捅到了紡織廠領導麵前。
剛剛經曆過‘正風肅紀’的廠長十分敏感,當即讓人去查探了一番,發現果然如此,隨即便把趙豔紅和程勝利雙雙開除。
能教出這樣違法亂紀的兒子,父母定然有責任,留在廠子裏是個隱患。
反正這夫妻倆也隻是普通員工,他再招兩個就是了!
而且如今上麵都在要求自糾自查,整頓風氣,他把人換成背景幹淨的不是更好?
被掃地出門的趙豔紅夫婦完全沒料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在紡織廠門口又哭又鬧又是懇求。
最後是車間主任出來跟他們說了緣由他們這才作罷。
生氣歸生氣,但自家兒子創的禍,他們還能咋辦,這黑鍋不背也得背
倆人一臉陰霾地回了家,卻發現廠裏分配給他們的房子也要收回了,隻給了他們五天時間另找住處。
一個個打擊讓趙豔紅有些受不了了,工作沒了可以再找,可房子沒了他們一時半會兒哪裏有門路?
這個房子都還是他們倆人在紡織廠幹了十多年才分配到的,這說收走就收走了,也太過分了吧!
不過沒過多久,她就發現了更糟糕的事。
程鴻飛被退學了。
早在他投機倒把被抓了之後學校就已經打算開除他,趙豔紅夫婦把人保釋出來後急著回去上班賺錢,都沒顧得上學校那邊,隻是讓人回去上課。
沒想到程鴻飛這小子明麵上天天出門上課,實際上壓根沒去過學校。
又害怕這事兒被他們知道,就裝作讀書的樣子天天往外跑。
其實就是到處溜達一圈,等到了時間又回家而已。
這下子可把趙豔紅氣得不輕,原本以為程鴻飛出來老實了很多,結果竟然瞞著他們這麽大的事!
她頓時六神無主,天天在家裏怨天怨地,喋喋不休,說以後要去街上要飯。
程勝利倒是穩住了,臉色雖然不好,但沒過多久就琢磨出一個法子。
拉著趙豔紅耳語幾句後,夫妻倆俱是想起了什麽久遠的事,一夜之後,又出了門。
半個月後,就拿回來了好幾百塊,帶著程鴻飛又重新找了一份工作。
不過現在花錢買工作不像十幾年前便宜,動輒就是五六百,他們帶回來的錢最多也隻能找一份普通工作。
畢竟鐵飯碗搶手得很,沒幾個空位。
他們在白江縣的一個煤礦廠找了一份新工作,分配到了筒子樓裏的小單間。
五層樓的房子,不知住了幾百戶人家,所有的房間幾乎都住了兩三個人,有的甚至四五人擠一間。
除此之外,他們做飯都在走廊,每家每戶的油煙熏得到處都是黑漆漆的,走道擁擠不堪,混雜著各種味道。
小單間裏也是沒有廁所的,整個筒子樓隻有一處公共衛生間,裏麵十分髒亂。
住進去之後,趙豔紅一家都有些受不了。
他們以前雖不是什麽多有錢的,但是好歹過得也算舒心,可這個地方算啥?
每天連隔壁打呼磨牙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根本沒有私密性!
趙豔紅不願一直在這破地方呆著,就催促程勝利再給她找一份工作,或者搬到別的房子去。
可白江縣又不大,他們被廠子辭退的事兒在行業裏都不是秘密,就這礦場的工作還是他們花了四百五才拿下來的!
“住這種鬼地方,老娘還不如去幹老本行!”趙豔紅罵罵咧咧地把洗好的碗裝盆裏端了回來,重重往桌上一磕。
“閉嘴,以前的事兒不要再提了!”程勝利黑著臉瞪她一眼。
趙豔紅撇了撇嘴,不滿道:“這有啥不能提的,我又沒說出來,而且咱兒子也有了,還怕那些做啥?咱們買工作的那些錢不也是那樣來的嘛”
她的聲音在程勝利的瞪視下越來越小,悻悻然地轉而說起別的。
“要我說,你就不該把錢拿去買工作,咱們換地方繼續幹老本行,那不是賺錢得多嗎?苦哈哈擠在這老鼠洞裏,我連個澡都不敢洗!”
筒子樓裏人多,唯一能洗澡的地方就是廁所旁邊的洗碗池。
可那裏就一扇小木門,還稀牙漏縫的,隻有樓裏的男人才敢去。
女人都是在家裏用熱水擦一擦就完事。
程勝利沉著臉,似乎是不想提起所謂的老本行,但是趙豔紅的話又像是戳中了他的某種心思。
他能在紡織廠幹這麽久,不就是圖穩定、待遇又好嗎?
可是人到中年,好好的鐵飯碗丟了,連存款都沒剩幾個子兒,沒有哪個男人受得了。
他在紡織廠的時候尚且不安於普通員工,拚了命地鑽營,想往上爬。
要不是被一個小人舉報,他何至於此?
“老程,你說話啊,咱們不可能下半輩子都在這過活吧?靠你在煤礦廠的那點工資,都不夠咱們花銷的,而且鴻飛上學的事兒,也需要不老少的錢”
趙豔紅見他神色鬆動,趕緊趁熱打鐵,把程鴻飛推出去。
他投機倒把被抓,雖然他們拿錢保釋了出來,但是不代表他沒案底了,公安局那邊還隨時能抓他回去。
這些個學校也是,打著教書育人的名頭,孩子一有啥事兒卻飛快把人扔了出來,生怕沾上點什麽。
哼,她兒子棟梁之材,這些學校不要他是他們的損失,遲早要讓他們後悔!
程勝利動了動眉頭,看向縮在床上看小人畫的程鴻飛,“也是,鴻飛一直待在家裏不上學也不行。”
他可還打算整個工農兵大學的名額回來,叫鴻飛去試一試。
從裏麵出來,就算沒啥本事,說不定也能分配到一份好工作。
再說,想把他在公安局留的案底消了,也需要很大的人脈,在這筒子樓裏可沒機會。
趙豔紅眼神一亮,“那咱們啥時候去?”
程勝利皺起眉:“不做那個,上次隻是為了應急而已。”
趙豔紅垮下臉:“不做老本行你做啥?幹苦力掙錢,啥時候才能把我兒子送到工農兵大學啊?”
程勝利壓低了聲音:“最近我在礦場聽了一些事兒,那個礦場長似乎有些門路”
趙豔紅來了興趣:“啥門路?”
程勝利卻沒有明說:“還不清楚,等我去打聽一下就知道了,說不定這是個機會。”
他滿臉篤定,趙豔紅下意識就信服了他,在程家,她這個男人腦子還是很好使的,這麽多年聽他的就沒出過錯!
“行,那你可得快點哈!哎喲我這老胳膊老腿的實在是做不動這麽多家務活都怪那個死丫頭,要不是她拿了一千走,我們咋會到這個地步!她是拿錢下鄉逍遙去了,居然留這麽多活兒給老娘做,等她回來,看我咋教訓她!”
她說的,自然是等過年下鄉知青統一回城探親。
但程勝利沒說話,他覺得這個女兒臨走前的那態度不像是會主動回來的樣子。
不過他也沒打算就這麽放過她,拿了一千塊拍屁股走人,哪有那麽容易的事兒?
遲早讓她連本帶利地吐出來!
他默默沉思著,回想著在礦場聽到的那些事兒,心中已經有了打算。
一段時間後,程徽月便收到了他們久違的來信。
她拆開看了看,輕輕挑了挑眉。
裏麵是程勝利寫的字,全篇沒跟她提過要錢的事兒,而是言辭懇切地和她道歉,說什麽當父母的一時糊塗,現在知道錯了,還把最近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和她說了,一通賣慘,讓她過年回去跟家人團聚,他們會好好和她道歉之類
從信裏他透露出來的消息看,程鴻飛已經被保釋了,他也找到了新工作,暫時應該是不缺錢的。
起碼能滿足溫飽。
這個時候,他們叫自己回去做什麽?
還是為了那一千塊嗎?
程徽月不覺得這倆人有什麽好事兒等著自己,但是過年確實得回去一趟。
她的戶口在他們那裏,她還沒有結婚,想遷出來的話要另想辦法。
上次走得急,她都沒同他們劃清界限,光靠頂替下鄉一說就斷絕關係有點說不過去。
不過他們要是給力點,再鬧點幺蛾子出來,說不定能助她一臂之力。
程徽月勾起唇,她有預感,趙豔紅和程勝利絕對是憋著大招。
來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