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徽月一愣，沒想到她這個半路殺出來的四哥竟然跟她想到一處去了，還挺有默契。
    不過，剛才看到程鴻飛的時候，她突然想起還有他投機倒把這一回事。
    他們這兩天就要離開白江縣，用錢支使混混教訓程鴻飛的做法可能約束不了他們太久，也沒有監督的法子。
    縣城這麽大，萬一他跑到別的地方去躲著，那不還是沒什麽用？
    倒是讓他先在牢裏待上幾年，等他出來之後，這時代早就改頭換麵，他根本就無法適應。
    讓他落伍，再徹底沒辦法在社會立足才是摧垮他的辦法。
    不然他要是趨炎附勢跟那些混混搞在一起，一不小心又走了狗屎運，趕上了經濟大發展的風口，搖身一變成了有錢人，她怕是要嘔出一口老血。
    所以先讓他在牢裏待著，等他和外麵的世界脫節，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況且，看到剛才程鴻飛的表現，那麽恐懼牢獄生活，想必在裏麵也不是包吃包住那麽好混的
    程徽月倒也沒有避諱自己想要報複的心思，直接把心裏話跟程修傑全說了。
    程修傑半點沒覺得她做得太過分，甚至認為她打算得很好。
    “要不我跟曾文他們打聲招呼，讓他們幫忙把他弄到一個最亂的獄房？”這些天抓了不少犯人，混住一下應該很合理吧？
    程徽月笑了笑：“不用，他怎麽都不會好過的。”
    解決掉程鴻飛這個擋路的，程修傑心情一下子開朗了許多，帶著程徽月到國營飯店去飽餐一頓之後，就去火車站買票。
    這幾天票次很緊張，每天放出來的票都是固定的，他們正好撞上了票賣完的時間段。
    不過程修傑是部隊軍人，在買票上有很多優惠，售票員在看到他的軍官證之後還是給他出了兩張臥鋪票。
    “我們住在一個車廂內，月月你想睡上鋪還是下鋪？”
    程徽月道：“上鋪吧。”
    程修傑便說：“行，那我睡你下鋪，麻煩把我們的位次安排在一起。”
    售票員瞅了他們一眼，沒多問，便把相連的上下鋪車票遞給他們。
    “車票放在我這吧。”程修傑心情頗好地將票放到裏衣的口袋，還拍了拍。
    程徽月看著他小心謹慎的模樣，忍不住勾了勾唇。
    “好了！月月，咱們票也買好了，明天就要回去了，你還要買點啥東西回去不？我們去百貨大樓逛一逛吧？”
    程修傑聽說很多女孩子都喜歡去逛街的。
    她們都有的，他妹妹也要有。
    臨走之前先讓他好好陪妹妹玩玩，加深一下感情，順便買點年貨回去賄賂一下老頭
    程徽月想了想，第一次見麵肯定還是要帶點禮物。
    要是她不知道當年的事情也就算了，但現在明顯程家也是受害者，她打空手回去好像不太好。
    “行，我正好想買點東西。”她空間裏的商超其實也有能做禮物贈送的，但是那裏頭都有標簽，又跟這個時代不符，就這麽送過去不好解釋。
    索性買點尋常的年禮就行。
    “對了四哥，我的事，你還沒有跟他們說吧？”程徽月隻跟程修傑熟一點，還有些叫不出口爸媽。
    程修傑自然注意到她的稱謂，但沒硬凹著她改，這種事，循序漸進就好。
    “我這段時間跑上跑下，確實有點忙忘了”
    說起這個，程修傑臉上還有點心虛。
    “現在事情查清楚了，確實應該提前說一聲，我先去打個電話，你先坐在這兒等我。”
    他抓了把頭發，思索著該怎麽跟家裏人解釋，轉身往電話亭去的時候卻差點撞上了一個人。
    “誒，抱歉”程修傑下意識退後半步道歉，但看到對方的臉時突然瞳孔一縮，喊劈了嗓子：“大哥？！”
    程修明那張和他極為相似的麵容上帶著淡淡的疲憊，如出一轍的桃花眼中隱含怒氣，冷著臉盯著他，讓程修傑心裏毛毛的。
    “大哥你怎麽在這兒？”
    他剛一問出聲，程修明就被身後的人扒拉到一邊，露出程興國的臉。
    “臭小子！你還好意思問！你老實跟我說，你咋在這呢？”
    他瞅見四兒子這副傻樣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揮著巴掌就往他身上拍，“你個臭小子！找到月月這麽大的事兒也不知道跟家裏說！一個人在外麵到處跑，信也沒有一封，還聯係不上，你是要翻天呐！”
    程修傑瞪大了眼，抱著頭躲開自家老頭的斷掌時，看到抱胸在一邊看熱鬧的霍硯行，瞬間明白了他們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他怒目而視，還沒來得及說話，程興國的‘父愛’便又落在他身上。
    “看啥看！人家小霍是看我們找不到人才好心告訴我們的！我警告你，別去找他不痛快啊！”
    程修傑頓時收回目光，連聲求饒，“我知道了！你別打了！爸，給我點麵子！”
    程興國掃了眼火車站周圍聚攏過來的視線，停下手，壓下了火氣：“行了先放你一馬，看我回去怎麽收拾你！”
    “你在白江縣幹啥了，你妹妹呢？找到她了沒有？”
    他們一行過來，沒有程修傑的消息，但是他能到這個地方，肯定是已經查到了什麽，以這小子的脾氣，肯定忍不住會去找月月的！
    程修傑一頓，遲疑地點了點頭。
    這下咋辦，他都還沒跟月月說，讓他們這麽衝過去見她會不會太突然？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個臭小子猶豫啥？”程興國現在看見他就一肚子火，“別愣著了，趕緊帶我們去看看月月！”
    程修傑麵色為難地說道：“爸，大哥，我已經說服了月月明天就跟我坐火車回京都的，當年的事情我已經全部查清楚了，月月也知道了，但是她現在還不知道你們到了，都沒什麽準備，要不我先跟她爸？你看什麽呢？”
    他說著說著，忽然感覺麵前的人眼神飄忽，落在他身後的某處不動了。
    頓時抬頭看向一邊的程修明，發現他也是震驚地望著自己的後麵，頓時有了預料。
    一轉身，程徽月就站在那裏。
    隔著五六米的距離，跟他們遙遙相望。
    程徽月有些僵硬地立著，之間捏著衣角近乎發白，肉眼可見的無措。
    她本來是想在程修傑跟他們打電話的時候，好歹偷聽一下程家人對她的態度。
    結果跟上來沒走幾步，就看到程修傑背對著他跟幾個人站在一起，其中還有霍硯行。
    她頓時歡快地加快了腳步，卻在看到另外兩個人的臉後頓住。
    他們的樣子跟程修傑太像了。
    尤其是那一雙標誌性的桃花眼，即便長在不同人的臉上，也能看出他們是一家人。
    程徽月腦海中立刻對應上了程修傑給她介紹過的程家人。
    程興國和程修明。
    這兩天她一直在給自己做心裏準備，想著去京都見到他們到底該怎麽反應。
    可驟然在這裏碰到，她腦子裏隻有一片空白。
    該怎麽叫？
    他們認得出她嗎？
    要是相處得不好，她可以直接坐火車跑嗎？
    接連的問題在她腦海中炸開，使得她愣愣的顯得有點呆。
    霍硯行看到她的反應，黑眸中泛起一絲心疼。
    指尖摩挲了一下，忍住了上去抱住她的衝動，把時間都留給了他們相認。
    這其中程修明是最先回過神來的。
    他常年板著的嚴肅麵孔裂開一道縫隙，罕見地扯了扯嘴角，試圖露出一個溫和親切的笑容。
    但是由於自己情緒有些激動，這個笑看起來也很別扭。
    “月月，我是大哥，程修明”
    程興國一聽，也反應過來，直接擠開擋在前麵的程修傑，“月月，我是爸爸，你，你還好吧？”
    他幹巴巴地說出這句話後，立馬就想扇自己一巴掌。
    這破嘴，說的什麽玩意兒！
    程徽月將兩人的窘迫看在眼裏，不知為何，心裏稍稍鬆了口氣。
    她放開緊捏著的手指，翹了翹唇，“大大哥，爸”
    遭，居然結巴了！
    她雙頰瞬間浮上一層羞赧的粉紅。
    程興國和程修明對視一眼，雙雙流露出笑意，氣氛緩和下來，兩人便也卸去了最開始的局促，快步走到程徽月身邊，一左一右把她包圍起來。
    “月月啊，再叫我一聲爸行不？”程興國兩眼淚花，慈愛的目光仿佛要將她溺斃。
    程徽月硬著頭皮又叫了一聲。
    程興國便瞬時老淚縱橫，尚且儒雅英俊的中男人此時哭得像個孩子。
    “好好好，乖女兒，這些年是我這個當爸的沒做好，讓你生生流落在外這麽久，你放心，等回去以後，我一定好好補償你你有什麽想要的東西沒有，爸現在就給你弄過來！”
    程興國豪氣衝天地給著承諾，把程修傑酸成了一隻檸檬。
    程徽月內心動容，但卻沒有接受，連忙委婉拒絕。
    程興國眼中的慈愛更深了，“你這孩子，打小就懂事，當年你還兩歲的時候，就捧著剝好的橘子給我吃，真是轉眼都這麽大了”
    他說著，眼眶又開始酸澀起來。
    一旁的程修明看著，心情十分複雜。
    在他眼中，程興國這個父親一向是厚重沉穩的，原來也是這麽容易哭的嗎？
    還有他說的那個橘子，當年他稍微大一點，記得很清楚。
    妹妹人小剝得不好，一大半都碎了，她把所有完整的都給了媽，然後才把剩下的給他的
    程修明看著自家老父親感動懷念的表情，抿唇不語。
    這個殘酷的真相，還是不要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