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活兒甩給周依依之後，程徽月便和霍硯行提前回去了。
    她也不怕周依依把剩下的活兒幹砸了。
    反正霍硯行都已經幹得差不多了，剩下那點藥水隻是錦上添花。
    回到院子，兩人喝著酸梅湯，吃著山裏的野果，在屋簷下坐著聊天吹風，好不愜意。
    而這邊，周依依還苦哈哈地在玉米地裏打藥。
    她幹的活兒向來是隊裏比較輕鬆的，工分不多，但不會超出她的體力範圍之外。
    而且很多時候都是有棚子遮著，所以她根本就沒戴草帽。
    為了過來找霍硯行的時候自己能看上去更可憐一點，她連水都沒喝！
    這就導致現在嘴巴幹得拉絲，頭頂的發絲都曬得冒熱氣了。
    好在她個子比較矮，站在玉米地裏，未成熟的杆子完全能掩住她，還能替她遮一遮。
    隻是即便如此，周依依沒幹一會兒還是雙頰發紅，臉上都被苞米葉子劃出好幾道小口子。
    “該死的程徽月！”她咬牙切齒地給玉米禾帶著藥，身上到處都癢，越撓越疼。
    看著麵前一排排壯實生長起來的玉米杆子，周依依不禁想一腳把它們全都踩爛！
    她憑什麽給程徽月幹活掙工分！
    要是把這些玉米禾全都砍了，看程徽月怎麽跟隊裏交代！
    “...”可這終究也隻是想想。
    霍硯行也知道她在幫程徽月打藥，要是真的這麽栽贓她，自己的形象說不定就變成一個惡毒的女人了！
    有火不能撒，有仇不能報。
    周依依憋得心肝生疼，趕緊敷衍地把剩下的藥水全部打完之後，就跑回了知青院。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自己臉上越來越疼了，像是要掉下一層皮似的。
    回到院子，周依依飛快打了一盆水出來，給自己的臉蛋降溫。
    清洗了一會兒之後，她感覺疼痛減緩了點，稍微放下了心。
    院裏的知青看她這麽晚才回來，上去問道：“周知青，你去哪兒了，咋現在才回來？鍋裏給你留了飯，你等會兒去吃吧，別涼了。”
    周依依點了點頭，，轉身露出一個微笑：“謝謝，我剛才其實是去找程...”
    “呀！你的臉怎麽了？”
    話還沒說完，麵前的知青忽然瞪大了眼睛，驚恐地叫了一聲。
    其餘人聽到異動，紛紛看了過來。
    在看到周依依的臉時，不約而同都表現出愕然的神情。
    “我的臉？...我的臉怎麽了？”周依依麵色疑惑，手指下意識捏緊，心頭有些慌亂。
    “周知青...”他們欲言又止。
    周依依徹底被他們的反應給嚇到了，話都沒說，便轉身衝到屋裏，照了照牆上那塊殘缺的鏡子碎片。
    這一看，當即大驚失色。
    “啊！這是怎麽回事！我的臉怎麽變成這樣了！”
    周依依咬著唇，死死盯著鏡子裏的自己。
    蒼白的麵容在太陽底下曬得通紅，兩頰仿佛兩坨高原紅，久久不退。
    發絲淩亂地打濕粘在臉上，素日裏清秀惹人愛憐的模樣變得普通又狼狽。
    最可怕的是，她的皮膚上布滿了深紅色的小點，大大小小，仿佛爛瘡一樣。
    周依依伸手去碰，卻換來更強烈的刺痛！
    “...我的臉！”
    她的眼淚瞬間泄洪而出，目光中多了一股恨意。
    一定是程徽月！
    她剛才肯定是給自己下毒了！
    這惡毒的賤女人，怕霍硯行被她搶了，就用毒藥報複她！
    “周知青...”進來看她的女知青看到她的眼神，嚇了一跳。
    周依依不是最溫和善良的嗎？怎麽會露出這麽可怕的眼神？
    “...楊知青，我是不是要毀容了？”周依依瞬間收斂了眼底的情緒，痛苦地望著她。
    楊知青看了看她，覺得剛才可能是自己沒看清楚，於是恢複了平靜的心跳，“周知青，你的臉上是不是沾到什麽東西了？早上的時候還沒有吧？”
    周依依頓時接上話，“可能吧，我是一個小時前才覺得臉上不舒服的。”
    “本來我是去找程知青道歉的，可是她好像對我有什麽誤會，很不喜歡我，還讓我替她幹活才能原諒我...誒，之前還好好的，不知道為什麽幹完回來就變成這樣了。”
    “楊知青，我到底是怎麽了啊？”周依依哭訴道。
    “...這，我也不清楚。”楊知青皮笑肉不笑的，心裏對她的同情一下子打了折扣。
    別以為她聽不出來這是在給程知青引禍水呢。
    先不說她壓根沒看到到底發生了什麽，就是單憑程徽月的人品，她也不相信這事兒是她做的。
    程知青人好心善，在知青院的時候還大方地給他們分肉分糖，從來也沒掛過臉生過氣。
    要不是梁菲和那個王曉梅把人氣走了，說不定她現在還能吃到程徽月的東西。
    這個周依依剛來幾個月，雖說表現得很脾氣很好的樣子。
    可是要說拿點什麽出來，那是從來沒有過的。
    她住在旁邊宿舍，經常能聞到從隔壁傳來的麥乳精的味道，知青院裏沒人吃得起這個，除了她，沒有別人。
    王曉梅那大嘴巴還經常跟人說她太摳了，一口都沒給她嚐過。
    連她都在周依依那討不了好，說明她也沒有看起來那麽弱不禁風。
    起碼，絕對不簡單。
    念頭在楊知青腦海中一閃而過，她立馬歇了多管閑事的心思。
    隻建議道：“周知青，你要不先去衛生所看看吧，這臉上不好好治，可能會留疤呢...”
    周依依神色冷了一點。
    這楊知青竟然這麽不識趣，她都把話拋出來了，也不知道接著問！
    這讓她怎麽揭穿程徽月的臉麵？
    不過...真的會留疤？
    她握了握拳，還是決定先去上點藥。
    “楊知青，我臉好痛啊，你能陪我去嗎？”周依依軟著聲音哀求。
    楊知青避開她的眼神，卻被她直接拉上了手，“我知道楊知青心地最好了，你陪我去衛生所吧，很快就能回來！”
    “還是說，你有別的重要的事要忙？”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楊知青隻能答應。
    周依依重新笑了起來，緊緊挽著她的手一起到了周瓊華麵前。
    “你這是皮膚被腐蝕了，碰了什麽東西？”
    周瓊華檢查了一番，便讓周洛去弄一點肥皂水過來。
    “腐蝕？！”周依依臉色一變，“是有人給我下毒嗎？”
    楊知青：“...”
    周瓊華愣了愣，“...應該不是吧，我瞧著像是被農藥傷了，你今天是不是去打藥了？”
    周依依僵了一下，心裏竟有些失望。
    “真的是農藥？不是什麽毒嗎？”
    周瓊華覺得她有些奇怪，“怎麽，你還希望自己是被毒了？小姑娘...要是真的被下毒，你的臉可就真的毀容了。”
    周依依臉色一白，垂下頭。
    楊知青見她的樣子搖了搖頭，不明白她跟程知青有什麽冤仇大恨，居然寧願自己是中毒也要把她拉下水...
    好在周瓊華咬定不是毒，用肥皂水給她清洗過後，開了點擦的藥，講了些注意事項便讓人走了。
    回去的時候，周依依心情不大好，一句話也沒說。
    楊知青也樂得高興，走得飛快，把人遠遠甩在身後。
    她先一步回了知青院，周依依過了一會兒才到。
    可是知青院裏的氣氛跟她們離開之前完全不一樣，好像還多了兩個陌生人。
    周依依垂著眼進去，沒看清麵前的景象，但等在那裏的兩個人一見到她，立馬大步衝了上來。
    “啪！”
    一聲脆響！直接扇到了周依依的臉上！
    剛被農藥腐蝕的傷口在這一巴掌下，變得更加嚴重，慢慢沁出了血色。
    周依依尖叫一聲，不可置信地抬起頭：“誰...媽？！！”
    “你還知道叫我媽？”周母滿臉怒容，指著她的鼻子問道：“錢呢，你偷了家裏的錢藏哪兒了？！”
    周依依瞳孔一縮，有些心虛地眨了眨眼，“...什麽錢？我沒偷！”
    “還在撒謊！你沒偷錢那你是怎麽吃上肉喝上麥乳精的？”
    “我跟小樹都已經在你上一個插隊點問過了，他們說你下鄉的時候，有錢得很！買了好多東西！”
    “我就想問問，你在家裏什麽工作都沒有，哪兒來的錢買那些的？你一走，家裏的錢就不見了，還說不是你？”
    周小樹站在周母身邊，眼神也十分失望，“三姐，我真沒想到你就因為下鄉的事兒，把咱家的所有的家底全都拿了！”
    “你知不知道，爸在家裏都被你氣到醫院去了！”
    周依依捂著發疼的臉頰，想到預知夢裏的事情，麵上沒有一點愧疚，反而浮上諷刺的笑。
    “是我拿的又怎麽樣？這是你們欠我的！”
    周母張了張嘴，仿佛是剛認識了這個女兒，哆嗦著嘴唇道：“我們欠你？我生你養你，到頭來還欠了你的？周依依，你怎麽變成了這樣？！”
    “生我養我算什麽？我身體這麽弱還不都是因為你！從小就大病小病不斷，我連個正常的童年都沒有，全家的孩子都能去上學，就我不行！憑什麽？是你們自己偏心！怎麽能怪我？”
    “周依依！”周母揚起手，雙眼都紅了。
    剛要落下，譚國棟便上前攔住了，“有話好說，不要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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