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程徽月和霍硯行學習和膩歪中流逝。
    半個月後，上嶺村迎來了一場大雨，下了一天一夜，將日前的熱氣都衝刷得消失殆盡。
    煥發新綠的山林裏也冒出了許多筍尖和菌子。
    常年在村裏生活的大夥兒熟練地抄起籃子、背簍，相邀一同往山裏去了。
    沈亞蘭在院子裏吃膩了兩人的狗糧，也趁此機會出去透透氣。
    走出院子，剛好碰到挎著藥簍出門的周洛母子。
    時節正是萬物生長的時候，他們也隔三差五進山采擷草藥。
    看到沈亞蘭，周洛高興地揮了揮手，“蘭蘭！”
    周瓊華扭頭看了過來，見她手裏提著竹籃，就道：“是亞蘭呐，你也要上山嗎？”
    沈亞蘭瞄了眼周洛，禮貌地點頭，笑道：“是啊，這幾天下雨，我尋思著應該長了很多菌子和竹筍，周姨你也知道，我嘴饞，所以就想去挖一點回來嚐嚐鮮。”
    去年跟程徽月去山上雖然遇到了意外，但那些采回來的菌子讓她烹飪了一下，是真的很鮮！
    沈亞蘭眼瞅著村裏的嬸子們一簍一簍背回來，望眼欲穿。
    索性自己上山了。
    隻是今年程徽月忙著跟霍硯行複習，她就不去打擾他們了。
    周洛聽完她的話，很自然地說：“那蘭蘭跟我們一起走吧！我們也要去山裏。”
    “...”沈亞蘭愣了一下，看向周瓊華。
    她在自己單獨麵對周家人的時候總是藏著一份客氣和擔憂。
    “一起走吧。”周瓊華裝作沒看出她的猶豫，親切道：“你一個姑娘家一個人上山確實不安全，咱們一起也能有個照應。”
    沈亞蘭抿了抿唇，沒再拒絕。
    三人結伴往山上走，在周瓊華有意的緩解下，沈亞蘭的緊張消散了很多，也開始跟兩人聊起家常。
    “我也沒想到小洛在做飯的天賦上比我好那麽多，他學了幾個月，就上手了，現在在家裏他都不讓我動手！”
    周瓊華笑眯眯地誇著，神色十分自豪。
    沈亞蘭驚訝地看向周洛，“你學會做飯啦？都做的什麽菜？”
    周洛眨了眨眼，“土豆燒雞，水煮魚片，糖醋排骨，油炸小酥肉...”
    清爽的嗓音把所有的菜都複述了一遍。
    沈亞蘭目瞪口呆，“真厲害...”
    “不過，我怎麽覺得這些菜聽起來這麽熟悉？”
    周瓊華笑了，“你當然熟悉了，因為這些菜都是徽月做過的！”
    “我們小洛記性不錯，之前徽月做飯的時候他看見過好幾次，偷偷把步驟都記了下來，後來我就發現他自己在廚房搗鼓了，沒想到，做出來味道還行。”
    她咂了咂舌，又道：“但就是不知道徽月那些調味料到底是從哪兒買的，自己做的時候總感覺沒有那麽好。”
    沈亞蘭眼神一閃，她倒是經常在廚房裏看到程徽月拿些奇奇怪怪的調料，據她所說，是用特殊渠道買回來的，不外銷。
    她猜測可能是從黑市流傳過來的進口貨。
    周洛要是想做出一模一樣的味道，那別想了。
    “能做出來就已經很好了，程徽月她都是大廚了，別跟她比。”
    沈亞蘭看向周洛，奇怪地問道：“你怎麽突然想練習做飯了？”
    周洛清澈的眸子直愣愣地盯著她：“因為我要做飯給喜歡的人吃。”
    “...”
    “咳咳...咳！！”沈亞蘭被口水嗆到，猛地咳嗽起來，一張臉漲得通紅。
    周洛眉毛一皺，輕拍著她的背，“小心點啊，蘭蘭。”
    沈亞蘭眼神不知道該往哪裏放，都不敢看周瓊華的表情，躲閃道：“咳咳...沒事，我沒事...”
    隨後避開了他的手。
    周洛也沒感覺出她的不對，隻是眼睛裏有些疑惑。
    周瓊華看著自家的傻兒子，一頭黑線。
    “...”回去得教教他，說這種話的時候記得背著她！
    “嗬嗬...那個，亞蘭呐，咱們快點走吧！”
    她盡力打破這略微尷尬的局麵，招呼著兩人往山上走。
    一時間，三人沉默了下來，沒有再聊天了。
    沈亞蘭兩頰一直紅到了林子裏才消退下來，眼珠子一直亂動，就是不往周洛身上看。
    她還不知道周大夫對周洛以後的計劃是什麽。
    要是她不想周洛娶妻生子，那自己也就沒必要跟他交往過深。
    畢竟他的特殊之處在感情上已經是一個短板了，再加上親媽的不支持，就算在一起了也很難。
    沈亞蘭並不願意把時間花費在處理婆媳關係上。
    她的人生目標是做職業撰稿人，需要穩定的心性和安靜的空間。
    陷入家裏長短會消耗她的精神。
    她對周洛是有一些喜歡，但這些情緒並不能改變她的目標，更不可能阻擋她。
    從某種意義上說，她跟家裏的姐姐一樣，對婚姻已經抱著既清醒又悲觀的的態度。
    而另一邊，周瓊華瞅著兩人之間的距離，暗暗搖頭。
    在發現自己兒子對沈亞蘭有些不一樣之後，她就一直注意著他們。
    對周洛的婚姻，她之前是從沒報過期待的，隻求順其自然。
    但隨著到上嶺村之後小洛的狀態越來越好，也算成功融入了正常的人際關係裏。
    她就覺得如果能看到兒子有個幸福的家庭，她死的時候也能放心一點。
    之前一直擔心，小洛除了自己沒有別的朋友，愛人，要是自己離開了，或許他很難再認識熟悉另一個陌生人。
    她很怕，他的情況會越來越不好，餘下的人生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孤獨終老。
    如果能結婚找到一個合適的伴侶，他說不定可以體會到普通人的快樂。
    可周瓊華興奮之後，便又多了一層憂慮。
    周洛的性格並不是一直都這麽好的。
    小的時候，他一旦受驚，就會發出尖叫，什麽話都聽不進去，時常弄得她很疲憊。
    是她努力安撫教導十幾年之後，他才慢慢學會像眾人一樣，努力克製了衝動。
    但這種情況以後也許還會發生，不熟悉小洛的人可能會觸碰到他的爆發的點，她不會像自己一樣無限度地容忍，安慰。
    萬一吵架，情緒上頭，兩人或許都要受到傷害。
    周瓊華其實並不願意一個好姑娘後半輩子都要遷就著小洛。
    但是作為母親，她也希望，他能找到幸福。
    所以周洛表現出對沈亞蘭的喜歡之後，她私下裏也教過他什麽是男女之情，什麽是夫妻。
    她不會攔著兩人有所發展，隻能盡量教好小洛，讓他理解更多的情感...
    三人好不容易爬上山，隻有周洛眉目舒展，心情頗好，完全沒有另外兩個女人心中的糾結。
    “蘭蘭，那邊有菌子，也有草藥，我們過去挖吧。”
    周洛指著一片林中的無人的空地。
    沈亞蘭聽了聽不遠處傳來的人聲，趕緊擺了擺手，“不用了，周姨，我聽到那邊好像有知青院的人，我過去跟他們一起吧，咱們采的東西不一樣，分開采應該更快一點。”
    周瓊華瞥了眼毫無所覺的周洛，對沈亞蘭笑了笑，“行，那你過去小心點，有什麽事兒就喊人。”
    “欸，好！”沈亞蘭如蒙大赦，慌裏慌張地拎著竹籃就跑開了。
    “蘭蘭再見，等會兒一起回去！”周洛喊了一聲，麵上有些失落，但還是堅強地轉頭挖起草藥。
    周瓊華看了看跟個木頭似的兒子，歎了口氣。
    瞧著亞蘭這姑娘是不是不喜歡小洛啊？跑得真快！
    她也沒多想了，拿了把小藥鋤挖了起來。
    ...
    沈亞蘭循著聲音跑到另一片林子裏，臉上還帶著心跳過速的熱氣。
    她停下來回頭看了一眼，麵色不太自然。
    她沒想到周洛會當著周姨的麵就說那種話...
    真是！
    沈亞蘭耳根再次發燙，眼神飄忽。
    誒，不過，小洛今年就十八了吧...
    呸呸呸！她在想什麽？！
    沈亞蘭驚恐地擰了自己一把，趕緊往前到了聲音的來源地。
    這邊筍子長得很多，牧江跟著幾個男知青一起過來，已經挖了半背簍了。
    還有兩個女知青，都在挖菌子。
    沈亞蘭過來的時候，牧江先看到了，跟她說話。
    “沈亞蘭，你也來挖菌子嗎？咋程知青沒來？”
    沈亞蘭瞪他一眼，“叫我就是名字，叫程徽月就是程知青，你怎麽想的？”
    牧江笑著撓頭，沒解釋。
    因為他私心裏覺得程徽月給他幫助太多了，直接叫名字不太禮貌。
    他轉移了話題，“你要挖的話趕緊挖吧，這裏長了好多，咱們這幾個人可能還挖不完，不過等村裏的嬸子過來咱們就搶不到了！”
    沈亞蘭看了眼大家幾乎都是快塞滿的竹籃，眼睛一亮，忙找了個地方翻起菌子。
    其餘兩個女知青見了也沒說什麽。
    這山裏的東西都是沒名的，誰挖到就是誰的，她們也沒理由把人趕走。
    一群人在這片林子搜尋了兩個多小時，大家臉上都喜笑顏開的。
    每年在山上采菌子挖竹筍，多少都能給他們打打牙祭，或者是偷偷賣給鎮上的人，還能賺點錢買肉吃。
    所以知青院的人幾乎都上了山，隻不過跟他們來的不是一個地方。
    牧江跟那幾個知青是一起來的，分配幹活，最後得到的東西都分了幾份，給到眾人手上。
    沈亞蘭是無意間過來的，就隻有她自己挖的一籃子菌子。
    幾人分好之後，就準備到另外的地方繼續。
    沈亞蘭挖的菌子足夠了，就沒動，打算歇一歇再走。
    牧江看她一個人在這兒，就主動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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