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又是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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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底,上嶺村天氣很冷,簌簌飄落的雪花在荒原上蓋了厚厚一層。
    每到回鄉探親的時間,知青們的臉上才沒了沉悶的表情,重新露出笑容。
    一個個都爭先恐後地去找譚國棟寫介紹信。
    早的已經買好火車票準備走人了。
    程徽月和沈亞蘭不住知青院,也不像他們那樣歡天喜地。
    “我怎麽感覺從來沒看到你激動的樣子?”沈亞蘭納悶地問:“找到親生父母,他們還對你這麽好,可以過年回去探親不是應該很高興嗎?你咋還是這幅生死看淡的表情?”
    “...生死看淡?”程徽月哭笑不得,她隻是知道沒兩年知青們就都可以回城。
    她考上京都的大學之後還能常常回去,所以對一年一次十分寶貴的探親假沒有那麽青睞罷了。
    “那你呢?”
    程徽月沒解釋,偏頭看她:“你怎麽也悶悶不樂的?”
    沈亞蘭一頓,眼睛亂轉,“我?我...我回去也沒什麽好的,在家裏我爸媽可寶貝我弟了,生怕我再克到她兒子,有什麽好高興的,今年我準備到我姐那兒去了,和她做個伴,也好過在家裏被罵。”
    她給報社投稿賺錢的事,父母都不知道,沈亞蘭隻和她姐說過。
    至今為止,沈家父母沒拿到她的一分錢,對她橫豎都看不慣,去年回去還在話裏話外打聽,她到底掙工分掙了多少,有沒有剩下來錢。
    因為沈亞蘭跟著程徽月,夥食開得很好,比前幾年長胖了一些,穿的用的也看著都是新的。
    沈家父母便以為她在鄉下掙了錢,卻一點都沒有寄回來孝敬過他們,心裏有些意見。
    聽她這麽說,程徽月哦了一聲,點點頭。
    但看著沈亞蘭不太自然的臉色,想到了什麽,又問道:“隻是這個原因嗎?”
    她微睜著雙眼,水眸清澈,帶了一絲揶揄。
    “...”
    沈亞蘭幹咳了兩聲,錯開眼神,“不然還能是什麽原因。”
    程徽月恍然大悟地長拖了一聲,故意調侃地說道,“原來跟周洛沒有關係啊...我還以為你是舍不得他呢,畢竟前兩天我才看到他和你...”
    “咳咳咳咳!”沈亞蘭一嗆口水,瘋狂咳嗽起來,也把程徽月的話給打斷了。
    要是她沒想錯的話,程徽月是想說那天周洛想讓她不回去,留在上嶺村和他一起。
    理由也很直白。
    因為他還沒有追到她,不想半途而廢。
    周洛思路一根筋,不同於常人,說出那些話的時候也沒有考慮到別的。
    沈亞蘭並沒有覺得他自私,他隻是不太懂。
    跟他解釋之後,周洛很快就理解了,沒有再扭著她留下...雖然表情還是可憐巴巴的。
    程徽月眨著眼,瞅了瞅沈亞蘭粉紅的腮麵,笑而不語。
    不過,她和沈亞蘭也就是半斤八兩。
    霍硯行的心情也不怎麽好,最近天天要跟她膩個兩小時,說是要把缺的提前補回去。
    程徽月對此不予置評,但在冬天,他的懷抱的確很暖,窩著很舒服,所以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他予求了。
    年底將近,大家都忙著準備過年,魯士民和魯愛國也終於抽出身來,到上嶺村接魯首長回去。
    雖然霍硯行因為各種原因不能離開,但是他們也不好把人一直放在他家。
    於是兩人趕在過年之前到了上嶺村,順便買了很多東西過來跟他道謝。
    “辛苦你了,這麽長時間,給你添麻煩了!”魯愛國支使著魯士民把買的禮品全都搬進霍家院子,拍著霍硯行的肩膀,很是感激。
    這種情緒中還帶著一點愧疚。
    當年霍父出事的時候,他因為怕連累家人,所以並沒有出聲支持,隻是在職權範圍內,私底下給他們盡了點心意。
    沒想到幾年過去,魯首長兜兜轉轉又跑到霍硯行這裏,還把一直惡化的肝病給治好了。
    他厚著臉皮買了一堆東西上門,有些話,卻有些難以說出口。
    霍硯行敏銳地察覺到魯愛國的欲言又止,隻笑了笑,就把話題引到魯首長身上。
    “在部隊的時候,首長對我很照顧,教了我很多東西,我做的這些,都是應該的。”
    當年他父親一時衝動,替友人發聲,結果被打成右qin分子,連累一家。
    認識的人和親戚,躲的躲,散的散,一朝之間,都對他們惡言相向,劃清界限,恨不得親自出馬打擊以表示自己的幹淨、正確。
    當年他也許會對此憤怒,怨恨。
    但是現在,和小知青在一起之後,他知道,趨利避害是本能。
    那種情況下,不對他們家落井下石已經很好了,冒著極大風險幫忙的那是真的和他們家關係好。
    他不會對魯愛國的沉默有什麽不滿,他們也有家庭,為了幫霍家把自己全家都拖下水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就想他和小知青在一起之後,遇到什麽事都會把她的安危放在第一先思考一樣。
    魯愛國看出他眼底的毫無芥蒂,麵色十分複雜。
    沉默了半晌,隨即釋然地笑了起來。
    “對了,小宋說,我父親的病是村裏一位姓周的大夫治好的,她在哪兒住,我想去拜訪一下。”
    霍硯行道:“周大夫就住在隔壁那間院子,在磚瓦房的旁邊。”
    “他們白天在衛生所上班,魯叔現在去的話,直接去衛生所吧。”
    “好。”
    魯愛國拿了兩份包裝精美的禮盒,讓宋旭帶路去了衛生所。
    魯士民則被留下來,給魯首長收拾衣物。
    在上嶺村住的時間久,中途魯家還給魯首長寄了幾次衣服,不過他向來節儉,穿的也就是那幾套,收拾起來倒也不費勁。
    隻是魯首長喜歡挑刺,把魯士民疊的衣服批得一文不值。
    “嘖!你瞧你疊的什麽衣服?皺皺巴巴的,二十好幾了這都不會?”
    魯首長一臉埋汰地擠開他,伸手麻利地把軍大衣疊成了...豆腐塊。
    一絲不苟,整整齊齊。
    “我說讓你入伍當兵吧,還不信,疊個衣服都不會...”
    魯士民瞅了一眼塊狀軍大衣,梗著脖子反駁了一句,“疊這麽好有什麽用,待會裝進箱子裏還不是擠癟了,路上要兩天呢,到了肯定也是皺皺巴巴的!”
    “...”
    魯首長白了他一眼,說道:“你上回怎麽答應我的來著?”
    魯士民愣了一下,“我答應什麽了?”
    “你說要跟我一起鍛煉身體!結果練了幾天就跑了!”魯首長眯起眼:“既然要回去了,那我提前給你把訓練計劃安排上,等回去就開始練!”
    “...”
    魯士民滿目猙獰,“爺爺,我不就反著說了一句話嗎?您至於嗎?”
    魯首長背起手,搖頭:“我可不是報複你,我這是在踐行你自己的諾言。”
    “怎麽?你打算做個言而無信的人?”
    他一副你敢說是,老子今天就滅了你的表情。
    魯士民立刻認慫:“...您看人真準,我最守信了。”開玩笑,別看老爺子六十多了,他還真打不過!
    魯首長瞥了他一眼,哼哼兩聲,轉頭出去了,正好在門口碰到一大一小兩個娃睜著圓溜溜的雙眼看著自己。
    “嘿,你們兩個在這兒站著幹什麽呢?”
    “魯爺爺,你和宋哥哥要走了嗎?”
    霍芙晚和霍硯青知道他要走,心裏還有些舍不得。
    因為霍硯行都不會陪他們玩,跟程徽月處對象之後,待在家裏的時間就更少了。
    雖然有時候程姐姐會把他們也帶上,但是她二哥說了,不能打擾大哥談戀愛。
    所以霍芙晚就懂事地拒絕了,和霍硯青倆人老實在家玩泥巴。
    直到魯首長來了之後,霍芙晚在家裏才沒那麽無聊了。
    而宋旭,就時常被霍硯青拉著去玩彈弓,掏鳥蛋,下河摸魚...
    魯首長看著兩人紅紅的眼眶,心底軟得一塌糊塗,抬手摸了摸他們的腦袋。
    霍硯青這兩年躥得很高,還得讓他低著頭才能摸。
    “爺爺我在你們家住太久了,過年得回去陪家裏人咯,以後有時間再來找你們玩。”
    霍芙晚吸了吸鼻子,很乖地點了點頭,“好吧,不過爺爺年紀大了,就不要經常跑了,等我長大了再來找您吧!”
    她是真的很喜歡這個陪她玩的爺爺,讓她想起了以前還沒有去世的祖父。
    魯首長慈愛地彎了彎眼,眼角的紋路越發深刻,“好,等芙晚長大了來找爺爺,咱們拉鉤好不好?”
    他默默擦了一下濕潤的眼角,跟霍芙晚拉鉤蓋章。
    哄好霍芙晚後,他看向霍硯青,發現他的眼神一直在自己身後亂瞄,笑了一聲:“別找了,小宋出去了。”
    霍硯青眼神暗淡下來,有些失望,一會兒他們就要走了,他又沒辦法送他們去火車站,還能見到最後一麵說說話嗎?
    魯首長看他一眼,從屋裏拿出一個自製的彈弓。
    “這是小宋親手給你做的,本想自己給你,不過今天怕是來不及了,我就代他轉交吧。”
    霍硯青眼睛微微放大,有些驚喜地收下彈弓。
    他其實有一個彈弓,是霍硯行給他做的,非常結實耐用,現在都還讓他百發百中。
    但這不耽誤他收到禮物的高興,連即將分別的愁緒都淡了一些。
    很快,魯愛國從衛生所回來,帶上魯首長的東西,幾個人道別霍硯行就離開了。
    臨走前,程徽月也去送了送,在車站,順便把自己的票也買了。
    回去的路上,成功收獲了霍硯行幽怨無比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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