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爺子早年是磚廠的員工，在裏麵幹了幾十年，直到年紀到了才下崗。
    煙塵大的工作環境很容易導致職員得肺病，他認識的好幾個都是因為塵肺病走的。
    他下崗之後一直都沒什麽事，還天天都要抽葉子煙，以為自己躲過一劫。
    沒想到臨了才發現了病症。
    程興國聽完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
    誠然他對自己的父母沒什麽依賴和感情，但知道他們生病垂危，心中還是有些傷感。
    都要死了，這次讓他回來說不定真的隻是為了見他最後一麵吧？
    程興國一直板著的臉忽然鬆動了幾分，有些怔然。
    程興業見此，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這不是你的錯，想開點，回去了在爸的麵前就別置氣了，當年的事過去那麽久，咱們就讓它過去吧。”
    程興國神色凝了凝，腮幫子咬緊了。
    卻始終沒回答他的話。
    梅長芸上前拉著他的胳膊，輕柔地撫在他的背上，雖然一句話都沒說，但程興國的臉色比剛才好了不止一點。
    程興業笑了笑。
    他這個二弟還是跟當年一樣，把老婆看得比什麽都重要...
    程徽月在後麵瞅著，感覺很怪異。
    “大哥，這個大伯人怎麽樣？”她小聲跟程修明咬耳朵。
    “不太了解。”程修明放緩腳步，低下頭回答：“這個大伯我接觸的不多，但有關他的記憶都是他幫著咱爸說話的，看著倒是個心裏有杆秤的老好人。”
    程徽月越發困惑了。
    既然如此，那為什麽她爸對大伯的態度並不是多好？
    她思來想去，心裏又開始陰謀論了。
    程興國的性格肯定不是會莫名其妙冷待別人的，更何況這人還是親大哥，幫自己說話的那種。
    那就肯定是因為大伯以前做了什麽事，才讓他‘翻臉無情’。
    一眾人跟著程興業走著，出了車站之後，買票上了電車。
    程老爺子在磚廠趕了大半輩子，資曆老，下崗之後廠裏也把分配的房子給他留下了。
    程徽月等人坐車到了家屬樓外之後，一起走了進來。
    裏麵住的人沒什麽變動，幾十年了還是那群人。
    見到程興業帶著人進來，一個個都笑著打招呼，隨即看到身後的程興國和梅長芸，臉色都已一愣。
    過了幾秒都開始揉眼睛。
    “我這沒看錯吧？這好像是程興國跟他老婆？”
    “程興業，你帶誰回來了？”
    “你們不都認出來了嗎？”程興業高興地跟他們介紹：“我二弟和弟妹今年回來了，後麵都是我的四個侄子和侄女！”
    “...天呐！”眾人震驚，“咱們這都多久沒見過程興國兩口子了！”
    “孩子都這麽大了！”
    “時間過得真快啊，想當年，程家老大都才那麽大點兒呢！”
    說起當年，他們臉色一頓，像是想起什麽，趕緊訕訕地轉移了話題。
    “誒...回來就好啊，我看你們這爺倆鬧脾氣也鬧得夠久了，還是早點回來盡孝...”
    “...”
    一堆人七嘴八舌地說著，程興國一句都沒接茬，催促道：“走吧。”
    程興業看他一眼，見他臉上沒有任何怒氣，眼神閃了閃，點頭在前麵帶路。
    程徽月在後麵，打量著磚廠家屬樓的環境，不得不說，就是個老破小。
    不過幾十年過去還能住這麽多人也不成危樓，質量還行。
    當年梅長芸被接到這裏來的時候，程修明才一兩歲，也沒什麽記憶。
    幾人都相當於是第一次過來。
    上了五樓，程興業都沒敲門，裏麵就有一個人打開了。
    “回來啦...哎呀，是二弟和弟妹嗎？”一個四五十歲，穿著圍裙的女人瞪圓了眼，瞬間開朗地笑了起來。
    “終於回來，來來來，快進來，這是...修明和幾個弟弟妹妹吧？都長這麽高了，一個比一個俊，真是...”
    汪曼紅喜氣洋洋地說著話，就把人迎進去了。
    梅長芸笑著打了聲招呼，跟程徽月他們說：“這是你們大伯娘。”
    她開了口，程修明幾人隻好跟著喊了一聲。
    汪曼紅笑著應了，看向梅長芸的眼神帶著欣慰，“弟妹，看到你這個樣子，我就知道，這些年你過得不錯...真好。”
    梅長芸看了眼程興國，笑著道：“還行吧，日子不都這樣嗎？”
    “你跟大哥不也挺溫馨的？”
    汪曼紅停了半秒，笑容不變，“是這個理。”
    “對了，這個就是月月吧？跟你長得真像！”
    她跳過這個話題，轉而看向了程徽月。
    梅長芸立刻掛上驕傲的神色，“是，他們都說月月跟我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汪曼紅掃了她們兩人一眼，感歎道：“也虧得你們長得像了，不然誰家孩子丟了十幾年還能找回來的，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梅長芸悵然點頭。
    程徽月看了汪曼紅一眼，忽然問道：“大伯娘，你們這兒離京都那麽遠，是怎麽知道我被找回去呀？”
    汪曼紅絲毫沒有停頓，解釋道：“是有人回來探親告訴我們的，咱們這周圍在京都當兵的也有好幾個，回來就跟我們說了。”
    程家找回女兒的事鬧得也挺大。
    十幾年還能團聚，在哪兒都是個大新聞。
    從高層內部傳出去之後，很快就都聽說了這麽一件事。
    就算之前不認識程家人，也因為這有所耳聞。
    程徽月笑著點了點頭，“這樣啊。”
    她沒再繼續問了。
    隻是心底隱隱的不適感還是讓她對他們保持著戒備的心理。
    老程家分配的房子是個三室一廳，程爺爺程奶奶一間，程興業夫妻倆一間，他們的兒子程東宇夫妻倆又是一間。
    滿滿當當，再多一個都塞不下。
    不過好在程東宇結婚之後自己搬出去住了，屋裏才顯得沒那麽擠。
    程興國進了屋就想去看程老爺子，但進去卻一個人都沒見到。
    程興業解釋：“爸媽應該去遛彎去了，過會兒就回來，先坐著吧。”
    程興國皺眉：“他不是都咳血了，還溜什麽彎？”
    程興業無奈地攤手：“老爺子就這點興趣了，說要去呼吸新鮮空氣，我總不能攔著吧？”
    程興國道：“那還有多久？”
    “平時都是快到飯點才回來的。”
    程興國看向門口對著的行李，“那我們先去找個賓館開幾個房間，過會兒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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