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長芸也知道這病治不好，隻是抱著一絲可能，要是有什麽不為人知的中醫偏方能緩解症狀就好了。
    聽到程徽月否定的回答，她也不意外，隻是想到劉嫂子才五十多歲就得了這個病，還是有些唏噓。
    劉芳本人倒是對此接受良好，看不出特別消極的情緒。
    “長芸妹子，你不用為我擔心啥！”她笑著道：“我這一生啥事兒都體驗過了，孫子也長大了，沒什麽可留戀的，得了這個病或許也是好事兒，這樣以前吃的那些苦我很快就能忘了。”
    梅長芸愣愣地不知道該說什麽。
    吃過的苦忘了可以，可是這世上還有你的親人...他們也會被忘記啊...
    董明光和他媳婦站在旁邊，聞言都忍不住紅了眼。
    說什麽啥事兒都體驗過了。
    可是她這一生都是操勞的命，還沒開始享福呢！
    他們好不容易攢下點家底，能給她養老送終了，結果卻遇上這種病...
    程徽月看了半晌，忍不住輕輕出聲：“其實...阿爾茲海默症倒也有治療的機會。”
    “...什麽機會？”董明光瞬間兩眼放光地看了過來。
    屋子裏其餘人也紛紛望向她。
    程修沅作為在場唯一一個醫生，心中的好奇也是最多的。
    他不是主修神經科的，但阿爾茲海默症也了解一些，目前國際醫學上還沒有提出什麽有效的治療手段。
    程徽月看著他們灼灼的目光，緩緩道：“我之前好像看過一份報道，說是這種病有一個黃金治療時間，在早期的時候，如果對病人進行幹預治療，能很大緩解他們遺忘的速度。”
    董明光心生希冀，“那要怎麽幹預治療呢？是吃藥還是紮針？”
    程徽月搖頭，“這種幹預治療，是需要家人和朋友花費很多時間來幫助她的，簡單來說，就是幫她鍛煉自己的記憶，加強腦力活動，也要多多關心她的身體狀況，經常跟她說話聊天，讓她加強思考。”
    “另外，也可以讓劉嬸子學著去看書，認字，練書法，去廣場聽歌，也是腦力活動的一種，還有平時也要鍛煉身體，打打太極，八段錦什麽的，調理好身體狀況也能對減輕症狀有所幫助。”
    “這個病雖然治不好，但是我看劉嬸子的樣子，應該也就是早期症狀，恰好是幹預治療的黃金時間。”
    “如果好好堅持鍛煉，遺忘的速度會慢很多，說不定等到七老八十了，也隻是忘性大而已。”
    程徽月笑了笑：“嬸子辛辛苦苦把董大哥養大，應該也不想等他一成家立業，就把他給忘了吧？”
    劉芳麵露哀傷，不忍看董明光的表情。
    若是有機會，誰願意把親人都忘掉呢？
    “小姑娘，你說的這些是真的嗎？我們在醫院的時候，醫生可都說這病沒得治。”
    董明光看著劉芳，言語中倒是信了七八分。
    “媽，我覺得她說的有些道理，咱們去的醫院又不像京都那邊的大醫院，有的醫生不知道怎麽治也正常！”
    “不管是不是真的，隻要試試不就知道了？而且她說的法子對你又沒有壞處，要是有效果，那就是好辦法啊！”
    程徽月隻是負責把辦法說出來，信不信由他們。
    目前的時間段，阿爾茲海默症確實還處於研究階段，她說的那些幹預治療也不一定就有效。
    梅長芸對程徽月是完全信任的，畢竟她自己的身體也是因為她才養好的。
    “劉嫂子，不如就試試吧，你看小董才三十多，剛要讓你享福呢，你舍得就這麽忘了？”
    劉芳看著自己兒子懇求的目光，默了半晌，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反正，這個病又不是突然就變癡呆的，要是到時候沒什麽效果，自己再去找老董也行...
    董明光瞬間鬆了口氣。
    不知道為什麽，自從他媽得了病之後，他心裏就隱隱不安，總覺得她表麵上不在意的樣子是裝的，心裏肯定藏了什麽事。
    如今她願意配合治療就好，起碼一時半會兒不會再出什麽事了。
    “媽，那你就搬到我們那兒去住著吧！”
    他趁機勸道：“你一個人在這裏，連個說話的都沒有，肯定不行，咱們分配的那房子，裏麵也有不少退休的大爺大媽，他們早上還在大院子裏打太極呢，您正好也跟著鍛煉了！”
    董明光媳婦也跟著說：“對啊，媽，我記得您也認字，咱們家還有好多您孫子上學時候的教科書，您多看看，把想記的事情寫下來，這樣以後就算忘了，也能拿出來看看。”
    兩人一前一後地把路都給劉芳鋪好了，她也不好再拒絕，“好吧，我就去住幾天，這裏房子裏麵的東西還是要留著，要是你們嫌煩了，我就回來。”
    他們連忙表示不會嫌棄。
    董明光終於解決了近日的一樁心事，十分高興，當即就說要請程家人吃飯。
    劉芳多年未見梅長芸，也極力挽留。
    於是程家人便在他們家裏留了下來。
    董明光媳婦和劉芳去買了不少魚肉蔬菜回來，準備就在黑水巷擺上一桌，也順便讓她們在這裏做個告別。
    一群人忙活的忙活，聊天的聊天，程徽月就閑了下來。
    她在裏麵是最小的一個，廚房的事兒還輪不到她來，就走到劉家院子的角落裏，嗑起了瓜子。
    一直注意著她的程修沅默默走到旁邊，輕聲問道：“月月，你剛才說的報道是在哪兒看的？”
    “咳咳咳！”
    程徽月差點嗆到。
    “...”好家夥，忘了現場還有個當醫生的老哥！
    那剛才她媽怎麽直接就問她了？
    程徽月不知道的是，梅長芸問她，是因為那幾份藥膳奠定了她在梅長芸心中的信任。
    而程家其餘人，雖然心裏有點懷疑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但看到程修沅都沒說話，就以為真的有這份報道。
    陰差陽錯，混了過去。
    “...這個，我忘記了。”程徽月幹笑兩聲，含糊道：“好像是在哪個舊報紙上看的，很小一塊地方，可能都沒有實驗數據證明。”
    “我那麽說其實也是為了讓劉嬸子振作起來嘛，善意的謊言...”
    她望了眼窗口裏麵做飯的劉芳，小聲解釋。
    程修沅冷棕色的眸子盯著滿臉寫著心虛的妹妹，手指動了動。
    ...唔，慌張的妹妹也好可愛，想捏！
    他肅著俊臉把蠢蠢欲動的手按住，盡力緩和了清冷的嗓音，“我就是問問，你別緊張，不過以後可幹萬不要這麽胡來了。”
    程修沅並不相信她口中的話。
    梅長芸的病以前他都是一直跟進的，用了不少藥都沒辦法治愈，雖說是心病的一部分原因。
    但程徽月給的那幾個藥膳方子卻不至於有這麽好的效果。
    這種異常他當然要查探一番。
    家裏所用的那些人參、藥材，他私下拿去檢測過，其中除了藥物成分，比一般人參還多了一種無法得出結果的因子。
    他直覺這就是讓梅長芸這麽快恢複的原因。
    意識到這一點，程修沅立刻把所有的檢測數據全部銷毀，回去後把所用的藥材鎖進了單獨的保險箱。
    這個時候他還不能肯定這件事跟程徽月有關，直到她從上嶺村郵寄回來一根新的人參的時候，他才確定，一定是程徽月做了什麽。
    因為從她手裏拿出來的藥材，跟市麵上買到的，不太一樣。
    輕嗅起來會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此時，恰好程修明寫信回來，側麵提醒了他。
    於是兩兄弟，便達成了默契，要幫妹妹遮掩一二。
    不過程徽月不知道他們兩個在背後做了什麽，還有點心慌秘密是不是被發現了。
    其實靈泉的事，她沒有要死守到底的心思。
    認回程家之前，她隻打算在合適的時機跟霍硯行坦白，包括她重生的秘密。
    但是真正的家人找到之後，她就又多了幾個要坦白的對象。
    重生不能說，但靈泉有必要，畢竟玉墜本就是程家祖傳下來的東西，並不是她一人私有。
    而且以後說不定有更多用靈泉的時候，讓他們一起幫忙掩飾，總好過她一個人遮遮掩掩逃避所有人。
    所以，那些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漏洞，也未嚐沒有她下意識在給他們試探、提示、鋪墊的意思。
    程修沅沒有刨根問底，程徽月放鬆了一點，現在還不是告訴他們的好時機。
    “你喜歡嗑瓜子？”
    靜默了幾秒，程修沅忽然又問。
    程徽月懵了一瞬：“啊？我...還好吧，這個瓜子挺香的。”
    程修沅輕輕頷首，修長白皙的手指伸進大衣口袋，抓了一把什麽東西出來。
    “給你。”
    程徽月下意識伸手去接住，掌心就被放下一包疊得整整齊齊的糖紙，裏麵鼓囊囊的，似乎裝了很多。
    “別吃多了，會上火。”程修沅淡淡叮囑了一句，便轉身進屋了。
    行走間，掠過的風都是清涼的。
    程徽月打開糖紙，發現裏麵全都是剝好的瓜子仁。
    散發出來的味道，還正好是她吃的那一種。
    程徽月怔怔看著手裏的瓜子仁，驀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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