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層淺淺飄移，皎潔的月色在兩人的頭頂灑下一縷糖霜。
    可紀菱此時的心情不僅沒有甜蜜，反而是苦澀中摻雜了許多別樣的情緒。
    她多麽希望自己也能坦然地接受，就好像那些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可以和昔日的戀人重逢相愛，再續前緣。
    但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裏，每一天她都無比地受煎熬，無時不刻活在懸崖邊上。
    直到如今，即便那些人都已經消失在她的生活裏，她的內心深處還是始終殘留著一道道從未痊愈的疤痕，每每想起都會剜心地疼。
    回國見到他之後，這種自卑自厭的心理更加嚴重。
    這麽多年，他沒有處對象，沒有結婚，潔身自好，還是水利局的高級工程師，家裏條件也是京都排得上名號的人家。
    如果想要成家，有一大把的姑娘和父母都願意和他結親。
    但她呢？
    她結過婚，流過產，還可能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她憑什麽要耽誤他？
    紀菱閉上眼睛，晶瑩的淚水順著眼角落下。
    垂在身側的手虛虛環上他的腰，仿佛在最後擁抱自己的愛人。
    幾秒後，她睜開眼，深呼吸了幾下，隨即發狠似的推開了程修明。
    “阿菱...”他被這突然的力道推得踉蹌幾步，心不斷往下沉。
    紀菱沒有讓他再繼續下去，努力讓自己麵無表情：“...我們不要再見麵了，你的手帕我到時候寄到你家。”
    程修明抓住她的手，聲音發顫，“不，為什麽？既然你已經自由了，為什麽我們不能...”
    “我們不合適！”紀菱打斷他，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程修明固執地抓著，像是抓住自己最後一根稻草。
    “...”她歎了口氣，神情難以抑製地悲傷，“...修明，你不要再等了，我不適合你，京都有很多好姑娘，你...”
    “我不要她們！我隻要你！”程修明情緒有些激動，暗色下的桃花眸眼尾發紅，“我知道這都不是你的心裏話，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你不願意？”
    紀菱緊咬著貝齒，心尖泛著疼。
    她怎麽說得出口呢？那些難堪...
    “不要再問了...”她嗓子嘶啞，有些不願麵對，“我配不上你...”
    “...”
    程修明聽到這句話，刹那間腦海中閃過許多中可能，然而這每種可能都讓他湧出憤怒。
    什麽樣的事才會讓她變得這麽自卑呢？
    他不敢想。
    “好，我不問了。”他心疼地抬手，拂去紀菱臉上的淚痕，“但你說的不對，我們之間，沒有配不配得上，隻有你願不願意。”
    程修明輕輕捧起她的臉，幽深的眼眸好似汪洋大海，深情讓人溺斃。
    “我說過，我這輩子隻會和一個叫紀菱的人結婚。”
    “這句話，現在仍然作數。”
    “我不管之前發生了什麽，我懇求你，忘掉，不要把它放到我們的關係裏考慮。”
    “隻要你答應，明天我們就可以去領證。”
    “...”
    紀菱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你...”
    對上他溫柔而堅定的眼，她頓覺自己狼狽無比。
    定了定心神，紀菱偏過頭，“我說了，我不適合你...”
    “看著我。”程修明掰正她的臉，沉聲說道：“你隻需要回答我，願不願意，想不想...”
    紀菱無法直視他的眼睛。
    她怎麽可能不想不願意呢？
    可是她不能說。
    紀菱躲閃著視線，口不對心，“我不願意。”
    “你撒謊。”
    程修明扯開一抹笑，“你還是改不掉這個習慣，每次撒謊都不敢看我的眼睛。”
    紀菱暗惱地罵了兩聲，鼓起勇氣，直直地看向他，“我不願...唔唔！”
    紀菱瞬間瞪大了眼，看著某個強吻上來的男人，腦子一瞬間懵掉了。
    他...他...
    感覺到眼前人的震驚，程修明輕笑了一聲，扣著她的後腦勺放緩了動作，徹底把她的話堵住之後，才戀戀不舍地分開。
    “別對我撒謊，阿菱，你真的很不擅長。”
    紀菱從來都是一個心軟且感情用事的人，對於不喜歡或反感的人，任何身體接觸和親密都是不接受的。
    即便是在國外留學的那幾年，身邊有許多同學迎合了對當地風俗，對於男女接觸沒有那麽敏感，但她還是始終保持著自己的原則。
    程修明今天所有的舉動，是情難自已，也是試探。
    結果雖然不是很理想，但確定了一點，她不討厭他。
    甚至可以自戀一點，她仍然對他舊情難忘。
    程修明止住再次向前試探的步伐，平複了下氣息。
    “阿菱，人生很短，時間也流逝得很快，既然我們都忘不了對方，那請你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餘下的日子，隻求相伴，好嗎？”
    他柔聲輕哄著，在紀菱額頭上親了一下，“我知道，我說的太突然了，你沒有想好沒關係，我給你時間，不用急著回答我。”
    說完，他鬆開她，把她的包放到她手上，“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紀菱從剛才腦子就不轉了，耳朵裏嗡嗡地，下意識聽了他的話，拿上自己的包往回走。
    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宿舍的，門口的阿姨促狹地打趣她也沒有聽明白人在說什麽。
    直到進了房間，呆坐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回過神來。
    “...瘋了。”她喃喃說了一句。
    她到底在幹什麽？
    不是說好回來之後悄悄在他身後看一眼就行嗎？
    看程修明的樣子，什麽最後一次，再來個十次八次怕是也不行，反而會更加糾纏難斷！
    紀菱回想起他說的那些話，一邊心噗通噗通地跳，一邊又有一個聲音告訴她，你不可以這麽自私，你根本配不上他！
    兩股情緒拉扯著，讓她呼吸有些不穩。
    她抬頭看了看窗台外黑漆漆的天色，繁星閃爍著，猶如寶石。
    他走了嗎？
    紀菱想著，放輕腳步慢慢走到了窗台邊，半開著的窗戶一望下去，正好就是剛才兩人站著的地方。
    而那裏，還佇立著一個人影。
    見到她人出來，程修明勾起一抹笑，抬手揮了揮。
    “咚咚咚咚...”
    紀菱迅速關上窗戶，反手按住自己的心口，有些絕望。
    “真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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